可嵐抬眸,髒兮兮的小臉往上看去。
只見,一抹青衣的少年緩緩從樓梯而下,白皙的膚色,溫潤的眉角,唇邊有意無意含著一抹暖暖的笑意,像是春天還未化及的暖雪,讓人心頭一熱。
老者看到少年,本來慍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溫和了起來,躬身道:“少爺,您還沒歇息?”
少年望了一眼老者,目光如一片飄零的秋葉最終落在可嵐瘦弱的身軀上:“他們,是誰?”
老者以為是可嵐的胡攪蠻纏,才打擾了少年的清修,忙擺手:“沒什麼,我這就趕什麼出去就是了。”
可嵐瞧著少年的星眸,不似老者一般的厭惡,心一橫,起身跑到少年的身邊,再次央求:“我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如此,少年這才看清可嵐的模樣,本來靈動的眸子此刻滿滿是放下自尊的乞求,額頭的傷疤剛剛結痂,卻不知被什麼弄破,流下絲絲血液,少年的心莫名悸動了。
他蹲下身子,漆黑的眸子如浩瀚星海,緊緊地鎖住可嵐的目光,他莞爾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諾可嵐。”
少年微微抬頭,目光一瞥,樓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男孩,思量許久,笑意隱隱:“好,我幫你。”
可嵐簡直沒有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一天,所受的屈辱,只在這一句話,彷彿一切都變得雲開見月明。
她像是撿到失而復得的珍寶一樣的激動歡喜,一個勁地不停說著“謝謝。”
老者皺了皺眉頭:“少爺,我們如今也沒有多少盤纏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發善心了。”
可嵐驀然一愣,轉而看向,略有遲慮的少年。
她心下一緊,轉身下樓,走到老者的面前,聲音有一點顫抖:“能不能借你的刀一用?”
老者眉頭一挑,想著量這小女孩也玩不出什麼花樣,於是將櫃檯底下的一把小刀交給了可嵐。
可嵐盯著手中的刀,一時猶豫不決,一時又好像下定決心一般。
少年略有深意的看著她,看不透她心中所想,她時而卑微時而堅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可嵐轉身向門外走去,外面的雨還在一直下著,可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躺在板車上的父親,他的眼睛還沒有闔上,渾濁不堪。
可嵐顫抖的舉起小刀,慢慢地移到他的腹中。
驀然,她緊閉雙眼,鋒利的刀芒猛然揮下!
一聲血肉分離的脆響和夜空驚起的雷聲。
可嵐的臉色白了三分,可是她的手卻沒有絲毫的放棄,她劃開他的腹部,伸手進去,摸索著,果然在肚子中掏出了四枚銀錠。
她半張著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她不敢看父親突兀的雙眼,便別過頭用手,撫過了他的眼睛。
隨後,她進門,不斷顫抖的手心立著四枚銀錠,舉到了老者的面前,聲音已經變得沙啞異常:“可以給諾宥治病了吧?”
老者將當才的一切看在眼中,他從心底裡開始對這個十三歲的少女有了一絲敬畏,他收過銀子,將諾宥抱起,繞到了屏風後。
可嵐最後望了一眼諾宥,癱軟的坐在地上,右手的小刀也應聲落下。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厚重的老繭,此刻在她的眼中,好像滿是血漬,揮也揮不掉的血漬,那是她親生父親的血。
胃裡一陣反胃,咽喉一熱,可嵐不可抑制地吐了出來。
這幾日,她根本就沒有吃過什麼東西,所以,吐在地上的全都是酸水。
她大汗淋漓,鼻尖總是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那血腥,是父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