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工廠的建設情況,這可是問不倒姜田的,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比他更懂工業的,所以就從北伐急需的軍工相關企業入手,仔細的彙報了起來。
聽他說了半天之後,張乾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也就是說,沒有個一年的工夫,這些廠子是支援不了北伐的?”
“對!”眼看著冀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姜田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案:“雖然廠房好建,但合格的工人難找,從頭培訓加上相關配套設施的完善,一年能出成果已經是忽略成本的拔苗助長了。”
一旦話題扯到軍事方面,張乾的眼神變得凌厲了起來:“那北伐的用度你要如何保障?”
“買!”簡單扼要的就一個字,眾人均被這個答案搞糊塗了,姜田也不等對方發問就繼續說:“全新的後勤體系需要按部就班的建設,時間上必然趕不上近期的作戰計劃,但根據統計,因為戰況有變,大規模的彈藥消耗及可能出現的傷員後撤問題沒有出現,反而是食品與常見病的藥品消耗量大增,所以原先的軍械儲備足以應付今年的作戰使用,除非……”
“除非什麼?”冀王這句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這顯得自己有多沉不住氣啊。
好在姜田沒有嘲笑他的意思:“除非出現不可預知的問題,或者有人好大喜功擅自擴大戰線,將控制區前推至陰山以北或河套以西!”
軍旅出身,深知那些將領想法的張乾沉吟了片刻,這種情況不是沒可能發生,而且可能性還很高,面對唾手可得的軍功,拓地千里的巨大名望,不心動是不可能的,誰不想換個封妻廕子的爵位回來。
但是當著姜田的面,冀王只能咬著牙不承認:“我軍軍法如山,誰要是敢擅啟戰端,軍法絕不容情!”
“那就好。”姜田讚賞般的點點頭:“如此一來急需的物資便是一些軍民兩用之物,甚至很多可以就地取材,交由民間運輸。等後方佈局完成,則能支援軍隊繼續向前。”
這套戰略也是經過內閣擬定的,各方都同意的辦法,對於國家來說若想在新的佔領區站穩腳跟,不再重複歷朝歷代打得下守不住的輪迴,除了宣傳自古以來的法理依據之外,還要拿出後世政工幹部的水平爭取民心,建立地方的行政機構。
所以這個冬天軍隊的食品與藥品消耗超出預期,只要是承認自己是中華子民,無論民族與信仰,中華軍隊都有救助的義務,這條張韜定下的規矩,現在被很好的執行著。
可以想見假以時日,當地的牧民會心向哪裡,再加上非軍事物資改為民間購買,以商人的趨利性,也必然會向治安良好的地區販賣生活必須的商品,高額的利潤也會使人口向工商業轉移。
正是出於這種預測,姜田對北伐物資運輸的迫切性並不擔心,反倒是他的這種判斷讓冀王很著急,因為全國上下不止@政@治@體@制要改革,軍@事@體@制也在改革,即便是在進行著對外戰爭的時候,張韜也沒有停止對軍隊下手。
也正是因為如此,軍隊內部對隨時可能下達的裁撤或合併命令是人心惶惶,他們也沒有膽子學明末的那些軍鎮另立山頭,所以很多人就把留在軍隊的希望寄託在了軍功上。
張乾在軍隊中本來就有很深的人脈,門生部舊眾多,自然也有人找上門來向他求助,可是在無法改變國策的情況下,他能怎麼幫忙呢?最好的辦法還是要幫他們獲得出征的機會。
因為專業知識有限,以及對新事物的牴觸,這幫人不僅沒能趕上海軍擴軍的契機,也沒能在新軍選拔上脫穎而出,本想著自己在復國戰爭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直到張韜開始動手之後才慌了神。
張乾面對這些個老部下能有什麼辦法,他自己也交卸了所有的軍權,可就在此時,多爾袞十分配合的玩了手聲東擊西,國家戰略被迫轉向了北方,軍中的這些老油條一看機會來了。
雖然初戰是新軍打的,但佔領及鞏固後方卻需要人數更多的普通軍隊,他們藉機進入治安守備部隊不說,還時不時的拉攏新軍的將領,攛掇他們擴大戰果換取更大的戰功。
雖說也有人對這個提議很心動,但他們一盤點自己的實力才發現,近一段時間補給的全是民生物資,軍械彈藥一概沒有,現有的庫存僅夠維持防禦作戰,不能進行大規模進攻。
別人不知道,他們自己可是很清楚,新軍的戰鬥力雖然強大,但這是建立在彈藥充足的前提之下,否則他們還不如草原上的輕騎兵,而彈藥補充的命門,恰好就在渤海灣邊上那一座座軍工廠裡,那裡有堆積如山的各種物資,但這些東西哪個先運哪個後運,卻是姜田這個負責建立新後勤體系的人說了算。
於是冀王大駕光臨,於是對後勤的低效頗為不滿,於是又被姜田的一頓分析說的啞口無言,尤其是當著吳遠他們的面,怎麼能強壓著姜田聽自己的?總不能說姜田擋著別人升官發財吧!
沉默了半晌之後,他只能無奈的說:“既然姜大人胸有成竹,本王也是多慮了。”
姜田也做出沉思狀,然後感慨的說到:“殿下過謙了,您身經百戰,所思所慮必然比微臣要周全,臣應當適時的調整一下物資的補給順序了。”
張乾本以為這次會無功而返,沒想到姜田雖然嘴上不饒人,卻又做出了讓步,也算是給自己一個面子,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但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結果了,畢竟姜田不是一個能用親王的稱謂就壓制住的人。
即使心有不甘,身為一介親王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卿家真乃國之柱石,孤王且先回京覆命了。”
說完也不多看吳遠他們一眼,轉身便離開了。直到冀王的車駕走遠了,一直保持著恭送狀態的姜田等人才算是長出了一口氣。重新回到自己的院子裡之後,姜田突然惡趣味爆發,轉身向劉寶鎧問到:“你可知冀王此行的真意?”
可能是因為從小耳融目染,劉色狼同學在其他學科上一直都是馬馬虎虎,可唯獨對軍事問題目光敏銳,他早就想清楚了冀王的意圖,但他該怎麼說呢?這事往小了說是冀王有意徇私照顧舊部,往大了說……
別說是色狼,就是旁邊的吳遠都流下了冷汗,若不是當今聖上對這僅存的弟弟也是照顧有加,否則被有心人參上一本,這就是一個勾結邊將意圖謀反的大罪。
思考了半天,劉寶鎧不得不所答非所問的說了一句:“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我爹為什麼寧可放棄軍權,也要在陛下身邊當個侍衛。”
這句有感而發的回答看上去無厘頭,卻讓姜田他們知道劉寶鎧是真的看明白了,吳遠害怕這是姜田要劉家表態的一個陷阱,連忙出聲說到:“劉家一門忠烈,真當是我朝武人的楷模。”
也不知道姜田究竟是什麼用意,反正劉寶鎧先向吳遠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卻聽姜田如同自言自語般的說:“新軍強,不僅強在兵器、訓練、戰法皆與老式軍隊不同,還在於士兵知道為何而戰。可新軍弱就弱在了對後勤補給的依賴太強,你們就算能打到北冰洋又如何,守得住嗎?到時別說是軍功了,不治個擅開邊釁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