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世界裡,從沒有經歷過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趙青松這雲霧一般的話,讓她第一次感覺到了人跟人是如此的不同。
趙青松輕輕理了理朱妙英烏黑色的長髮,嘆氣道:“妙英,這個世界是很複雜的,而這個世界上的人更復雜,你不用心中憂愁,不論這個白寒露能不能練成,他都會找咱們的麻煩的。”
朱妙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道:“你是說白寒露是壞人?可我看他給我們好吃的好喝的,還對你很客氣,人倒是挺不壞的呀?”
趙青松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極為疼惜的撫了撫朱妙英的頭頂,道:“莽莽江湖,芸芸蒼生,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來定義?這件事難說的緊。”
“不過對於我們來說,這些豐都鬼城的人,自然都是壞人,沒一個好人!白寒露現在只是有了用我之處,所以好吃好喝的供奉我們兩個,若是沒了用我們之處,他便會立刻翻臉無情,對我們痛下殺手!”
“不過,將來誰殺誰,還難說的緊!我剛教白寒露的那幾招刀法和練功的那些法子,全都是真東西,只不過白寒露妄想在短短十幾天內修煉成能殺了他大師兄通幽的刀法,根本就是痴人說夢!若是他慢慢練上個三年五年的,沒準還湊合!”
“所以剛剛我說也是真的也是假的那句話,便是這個意思,若是他將這三招刀法悟透練熟,再潛心修習個三年五載的,要殺通幽,易如反掌!但他單單憑藉十幾天的練習便去找通幽的麻煩,必死無疑!”
朱妙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笑道:“我知道啦!這叫什麼……嗯……叫狗咬狗!”
趙青松微笑道:“這次你說對啦!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只不過白寒露這條狗太過於弱小,咬不過通幽!而且他也不能死,他活著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很重要!我們兩個能不能重獲自由,全在他這條狗身上了。”
趙青松跟朱妙英說一會天,談一會地,又說一會周圍朱妙英從未見過的風景。
雖然這太行山脈的風景並不怎麼稀有少見,多嶙峋怪石,青石裸脈,黃色落葉,青白枝幹!
但朱妙英從出生起,從沒有走出過皇宮,生平第一次見到真山真水,自是事事驚奇!
而且如今情郎在側,雖然自己兩人現在仍舊是別人的階下之囚,她卻絲毫不覺愁苦,反而大感喜悅,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逗的趙青松也哈哈大笑。
朱妙英只是一個從未長大的小孩子,什麼都不太懂,也什麼都不太在意,趙青松卻是從苦難的生活中廝殺出來的勇士,雖然他跟著朱妙英一起談談笑笑,他心中卻不停的籌劃出一條又一條的計策,希望能早日帶領著朱妙英脫困!
最不濟,最後拼個魚死網破,也要讓朱妙英生離囚籠!
大海航行靠舵手,一艘沒有舵手的船隻,最後只會沉沒於礁石之上。
苦練中的白寒露現在發覺自己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
一種他以前從未想過的莫名境界。
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有他不停的做著的這幾個動作,才是這個世界的全部。
他的心,生平第一次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對趙青松的觀感,也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因為趙青松是第一個肯將真東西教給他的人,勉強算是他的半個師父。
一個秋後寂寥的下午很快過去,夜色緩緩降臨。
待太陽緩緩落到山下的時候,隊伍前面傳來動身趕路的訊息。
趙青松的這輛囚車,是長長的隊伍裡的最靠後的車輛。
這輛囚車由白寒露親自押運。
在點點火把的照耀下,趙青松模糊的看到自己前面的幾輛車蹣跚前行,車輪深陷,裡面裝的顯然是此次豐都鬼城的人打劫的國庫搶來的金銀。
一夜艱苦趕路,在天光堪堪放亮時,隊伍趕到了又一個臨水背陰、僻靜荒無人煙之處,便就地安營紮寨。
趙青松暗中觀察眾人行徑,見眾人對此地十分熟悉,顯然此地又是他們早已安排好的安營之處。
趙青松將自己的外袍細細地給朱妙英裹好了,輕輕理順了她額頭的亂髮。
趙青松望著夢中甜笑的朱妙英,她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這黑色殘酷世界中唯一的一抹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