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知敏雖聽進去了容瑾的話,眼睛卻仍不由自主盯向自己的庶姐,見她逗得睿王妃掩面大笑,她又不難煩起來,“可我就是看不慣她在人前裝腔作勢,你瞧罷,眼下她搭上了睿王妃,回頭又得在我面前炫耀好一陣了,若她嫁入睿王府,今後豈不更要踩在我頭上?”
睿王妃?原來知敏庶姐奉承的是睿王妃?
容瑾好奇,又看過去,便見那衣著華麗的睿王妃正拉著她庶姐的手,而她跟前不僅有知敏的庶姐,還有容箏。容箏似乎說了什麼,兩三個圍坐著的夫人也跟著笑得前俯後仰。
即便是容瑾這個不問國事的也聽說過睿王,這是大齊開國以來唯一一位異姓王,因著當初與吐蕃之戰中軍功卓著,八個兒子戰死七個,先祖皇帝體恤,便給他封了王。
不過他的封地很有意思,正好在與吐蕃接壤的雍州,明著是獎賞,暗著麼,也有鎮壓之意。
如今爵位已傳了四代,到三十年前五王之亂時這一支仍算繁盛,可惜朝堂上站錯了隊,新帝登基後便倍受冷落。
睿王半年前病逝,嫡長子已然弱冠,聖上卻遲遲不加封,雖說這爵位是跑不了,可面子上看著總欠缺什麼。即使爵位承襲了,惹皇帝厭惡,今後也只能小心翼翼過活。
容瑾掃了眼睿王妃左右,那幾個衣著華貴的夫人她記得,方才她與幾個姐妹還向她們行過禮呢!這些夫人的丈夫官階不低,論理與左僉都御史夫人朱氏該平起平坐,絕不至於陪在朱氏身側唯唯諾諾不敢高聲言語談。
現下看來她卻是明白了,她們被程家安排與睿王妃一席,顯然與她是一樣的,都是先前站錯了隊,被當今聖上所不喜卻又礙著家世和功勞並未罷免,其實已被棄若敝履了。
容瑾輕輕搖頭,道:“你看那睿王妃身圍坐著的,可是武安侯夫人和劉家夫人?”
“怎麼的,王妃被這兩位夫人圍著又如何?”知敏嗑完瓜子拍了拍手,一臉疑惑地看向容瑾。
“可見這幾人都不得聖上喜歡,且這睿王的封地在偏西北的雍州,三天兩頭鬧旱情,那地方有什麼好?你庶姐的殷勤恐怕獻錯了人。”
“可那好歹也是個王爺,有封地啊!”知敏急得站起來,若不是周圍太過吵鬧,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位小姐吵起來了。
容瑾小心翼翼掃一眼左右,扯著知敏的袖子將她拉過來坐下,附耳嘀咕了幾句,知敏緊蹙的眉頭方才舒展了,最後竟幸災樂禍地一笑,“你說得不錯,她要喜歡,那便由她罷,一個琉璃珠子冒充的寶石,我才不與她爭呢!”
可知敏高興了,容瑾看著自己那恨不能施展十八般武藝的大姐與王妃聊得愈來愈熱絡,卻憂心起來。
但凡在朝中還有些上進之心的官員,誰會想同睿王做親家呢?這不是與聖上對著幹麼?是以為了爹爹的官途著想,大姐也不該去巴結睿王妃。
容瑾不好上前提醒容箏,只能在原地等著,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見容箏滿臉得意地走回來。
李氏和林容與冷哼,暗暗嘀咕她一個庶女有什麼可拽的。而朱氏則是默默飲茶,只做不見。朱氏自然知道其間的利害關係,可她懶得提醒容箏,只想向林潛告狀,讓他明白他那陳姨娘是個多沒見識的,教唆得女兒連這樣的人家也巴結。
“姐姐方才同睿王妃說的什麼,我看她們一桌子人笑得好不歡樂!”容清撥了撥無名指上嵌綠碧榴的銀戒指,嘴角抿著一縷似有若無的笑。
容箏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了朱氏和容清眼裡的笑話,反而炫耀道:“其實沒什麼,就是同她說了些與下人們核對賬本時的趣事罷了。”
“打量誰不知道陳姨娘在城郊有幾處莊子,你須得幫著看賬本,此事兒不必拿到這兒來說罷!”容辭斜眼瞥向容箏。
“我姨娘自己帶來的嫁妝,又不是偷的搶的,有什麼不能說的?”容箏極力壓低聲,面上還帶著從容不迫的微笑,不曉得的看她這樣子還以為在同妹妹說笑。
“好了好了,這茶果子還堵不住你們姐妹的嘴?”朱氏將青花瓷碟推過去容辭那兒,如此話題才被岔開了。
沒一會兒眾人又開始各自說笑,容箏覺著沒意思,便起身,預備到廊上走走透透氣。
容瑾立即跟上前,一則安慰她,一則將其中利害同她說清楚,勸她莫再去睿王妃面前獻殷勤。
“妹妹頭回出府,便連睿王府的底細都摸清了?”容箏俯視她,嘴角一點譏誚的笑意,“你犯了紅眼病,也得找個好些的理由來說服我罷,你當我同你一樣傻?”說罷袖子一拂,大步走下樓去,只留容瑾在原地,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得得得!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若不是為了爹爹的官途著想,她才懶得提醒她呢,罷了,她愛怎麼著怎麼著罷。
容瑾無可奈何地回了自己的位子,又同知敏打趣了幾句。
然而方才那一幕看在才同容箏拌嘴的容辭眼裡,卻是容瑾只顧安慰大姐不安慰她這個三姐,她心裡愈加不是滋味兒,把個桃酥捏得粉碎。
容辭掃了眼四周,二姐同容與坐在一處,四妹也與程家小姐打得火熱,只剩她一個孤家寡人,這四妹妹憑什麼哄得程家嫡小姐心花怒放的呀!她又憑什麼安慰大姐不安慰她呀!這是看不起她麼?
重陽節有飲菊/花酒的習俗,開席前的茶果點心和菊/花酒都上了桌,知敏回了她自己的位子。
林家這一桌也幾乎到齊了,眼看著就要開宴,容箏卻還未回來,朱氏便要派幾個丫鬟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