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正中的長椅上,坐著身著和前幾天同樣的絲絹袍子的萊依奧斯與溫貝爾。背對著優吉歐的萊依奧斯依舊把雙腿搭在圓桌上,左手端著一隻細長的高腳杯。杯內盛著的少許暗紅色液體應該是紅葡萄酒吧。宿舍規定雖然帶有條件地准許上級修劍士飲酒,不過像這種不在休息日喝酒的行徑卻不是什麼值得推崇的事。
坐在萊依奧斯對面的溫貝爾,也像是喝了點酒似的。稍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視線朝上望著優吉歐,“不要站在那兒,坐下來吧,優吉歐殿下。剛好我們開了瓶五十年份的酒。這可是平民很難喝到的東西喲?”
溫貝爾不僅讓優吉歐坐在椅子上,還勸說起了對方一同喝一杯,這更讓優吉歐產生了某種違和感,沉默著向四周望去。房間十分昏暗,室內除了他們三人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蹤影。
羅妮耶和蒂潔沒有來這裡,還是說早已離開了呢。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何她們沒有到位於相同樓層的易衍和優吉歐的房間來呢——腦中浮現出了幾個疑問,優吉歐首先放鬆了下肩膀,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我不喝酒的。比起這個,吉澤克修劍士殿下……”向前邁出一步,一邊組織語言,一邊詢問道,“雖然很冒昧,但我還是想問問,我的近侍蒂潔·修特利尼初等練士,以及易衍修劍士的近侍羅妮耶·亞拉貝爾初等練士今天有來過這裡嗎?”
回應了優吉歐沙啞的聲音的,並不是溫貝爾,而是萊依奧斯·安提諾斯。他將左手的酒杯高舉過肩頭,眯著眼睛看著優吉歐,“……優吉歐修劍士殿下好像臉色不是很好啊,怎樣?來一杯。”
“不勞費心,還請回答我的問題。”優吉歐意識到還握在劍鞘上的左手已經全是汗水。萊依奧斯彷彿欣賞著優吉歐這個樣子一般凝視著,輕輕舔了一下自己的杯子,眼神又轉回了桌子上。
“嗚姆……那兩個人,是優吉歐殿下和易衍殿下的近侍麼?”依舊發粘一般的口氣這麼說著,萊依奧斯舌尖舔了舔唇邊的酒滴。
“突然造訪站在所有學生頂點的主席,以及次席上級修劍士,還真是些勇敢的初等練士啊。不愧是你們兩位的近侍啊。氣勢太旺,有時也會成為無禮,成為不敬。你不也這樣認為麼,優吉歐修劍士殿下?不好,這就是我的失禮了。和優吉歐殿討論貴族禮儀什麼的,稍微有些不厚道呢,呵呵。”
果然,蒂潔和羅妮耶來過這裡了。優吉歐忍住想要抓起萊依奧斯前襟的衝動,再次厲聲問道,“下次有機會再拜聽你的高見。蒂潔和羅妮耶,現在在什麼地方?”
這次,溫貝爾就像是要優吉歐更加著急似的,一邊往酒杯裡倒入葡萄酒,一邊嘟噥道,“……優吉歐殿下的任務是不是太重了啊?在遠方邊境上伐木之輩,居然去教導雖說是下級但也是爵家的子女?咕咕咕,也就因為這樣……優吉歐殿下的指導存在不足,那兩個人對本應俯首尊敬的、身為四級爵士長子的我,說了失禮的話。所以我也受此影響,不得不履行自己崇高的義務。讓下級爵士守規矩,也是上級爵士的職責所在啊。”
“溫貝爾殿下……!你到底……”做了什麼。像是要制止優吉歐問出這話似的,溫貝爾首先將酒飲盡,站起身來。緊接著萊依奧斯也站了起來,一同朝著房間東側走了數步。並排站在一起的上級貴族子弟,彷彿親兄弟一樣,嘴角露出了壞笑,目光對視了一下。
“……那麼,就讓優吉歐殿下享受本日最高階別的演出吧,萊依奧斯殿下。”
“是啊,溫貝爾。雖然看客少了一個,不過我已經等不及了。反正對方一會兒就會趕來的。”
“……演出……等不及了……?”聽到優吉歐呆呆地說出這話,溫貝爾點了點他那細長的下巴。只見兩人的長袍一擺,朝著西側的臥房走去。優吉歐只得邁著不穩的步伐跟在他們身後。
溫貝爾推開的房門內,十分的昏暗,同時滿斥著嗆人的檀香菸氣。首先是萊依奧斯步入到了這個昏暗的房間內消失了蹤影,緊接著的是溫貝爾。
望著那盤踞在地面汩汩流出的淡紫色煙,優吉歐停下了腳步。那些紫煙,就像是不該存在於修劍學院——不,也不該存在於這個廣闊的人界一般的,象徵著真正邪惡的煙塵。讓人感覺這紫煙預示的邪惡,比在兩年前與終結山脈地下洞窟中遭遇的,令人畏懼的暗之種族——哥布林集團焚燒所產生的硫煙還要可怕。
下意識地想轉過頭去,就在此時。優吉歐聞到了某種淡而清洌的香氣。這和記憶中的索爾蓓之葉的味道極為相似。
是蒂潔制服上散出的氣息。
“……蒂潔…………羅妮耶……”呼喊著近侍練士們的名字,優吉歐再度闖進臥室時,牆壁上的油燈點亮了。
映入優吉歐眼簾的是——並排躺在帶有天頂的巨大床鋪上的兩名少女。不,應該說“癱”在上面才對。因為這兩人灰色的初等練士制服上,都被赤色的繩子綁了好幾道。應該是那濃密的檀香的緣故吧,赤色與茶色的瞳孔正恍惚地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意識則像是處與半模糊的狀態。
“什……為,為什麼會……”優吉歐驚愕地這麼說道,並打算衝到床邊,幫兩人解開束縛,不過。
“請不要動!”高聲道出這話的萊依奧斯,張開手掌伸到優吉歐面前。不得已把目光投向他的優吉歐,用沙啞的嗓音擠出了這樣一番話,“你究……究竟,想做些什麼,萊依奧斯殿下!為什麼我和易衍的近侍,會被那麼對待……”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處置方式啊,優吉歐殿下。”
“不……得已……?”
“就是這樣。修特利尼初等練士與亞拉貝爾初等練士,在沒有事前預約的前提下,與今晚便來到了我的房間,並且還做出了讓我們無法容忍的極為失禮的舉動。”
“極為……失禮……?”望著呆然並重復唸叨這話的優吉歐,從牆角處走來的溫貝爾,壞笑著做出了回應,“當然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語啊。你也聽一下好了……那些個下級貴族的女兒,居然說我這個四等爵士毫無道理的玩弄自己的近侍,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什麼的喲。作為次席上級修劍士,並且給芙蕾妮卡正確指導的可是我喲?——就算我心胸再怎麼寬廣,對於這般無禮的行為,無論如何都無法放過。”
“還不止這些喲,優吉歐殿下。那兩人,居然還說了些與溫貝爾同一間宿舍的我也有責任的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啊。我說不明白意思,想讓她們解釋一下,結果可是嚇了我一跳啊……區區六等爵家的女兒,居然對身為三等爵家長子的我說出了些『你就沒有貴族的尊嚴麼』的話喲!真是讓我服了,服了。”
說完,溫貝爾和萊依奧斯再此面面相覷起來,咕咕咕,呵呵呵,地發出了忍笑聲。
很明顯,他們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這個。溫貝爾是在知道自己的近侍芙蕾妮卡和蒂潔以及羅妮耶的關係很好的前提下,不斷玩弄並屈辱芙蕾妮卡的。而且就連蒂潔她們會直接來到這兒抗議都算計到了。
當然,從一開始蒂潔她們應該也是謹言慎行吧。然而,在萊依奧斯他們的態度曖昧的言語挑撥下,最終還是把那些只可能被判定為逾禮行徑並遭至責罰的言語說出口了吧,一定是這樣的。
——不過。
“……就算是這樣,萊依奧斯殿下。假如她們真的做出了這些事……把她們綁起來,關在臥房當中的行為,再怎麼說也超出修劍士懲罰權的規定了吧…………!”總算是把欲要爆發出的感情壓了回去,優吉歐這麼指責道。
隔著蒂潔與羅妮耶的制服進行捆綁,這點雖然不會對身體造成損傷。不過按照學院規則,允許對做出失禮行為的練士的懲罰內容只有掃除,訓練,還有比試三種而已。用繩索捆綁,很明顯是不能使用的。也就是說,萊依奧斯他們的行為違反了學院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