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器依然頂在詩乃的脖子上,恭二用左手緊緊抓住詩乃的右肩。就這樣把她壓倒在床上,隨後自己也來到床上,跨坐到詩乃的大腿上。在此期間,依舊像是在說夢話一般,說道,“放心吧,我不會讓朝田同學一個人的。我很快也會一起來的。我們兩人,就像在GGO裡那樣……不,我們會在更加幻想的地方,在那個世界轉生,成為夫婦,一起生活。一起冒險……生孩子,一定會很快樂的。”
聽著完全瘋狂了的恭二的話語,詩乃用部分麻痺了的思考,總算是得出了兩個結論。——警察很快就要來了,所以必須要說點什麼。
“但是……如果作為搭檔的你不在了的話,你哥哥會很困擾的……而……而且,我也沒有被死槍擊中。如果就這樣死了的話,好不容易塑造成的死槍的傳說,就會被大家懷疑的。”完全乾燥了的舌頭總算是動了起來,讓詩乃說出了這樣的話。恭二將右手的注射器,從運動服的衣領處神了進去,移到詩乃的鎖骨下方,露出了抽搐般的笑容。
“沒關係的喲。今天我們有三個目標。哥哥,還找來了另外一個施行人。他也是SAO時代的公會成員。之後,只要他代替我就行了。而且……我不會讓朝田同學,和澤克西特與鱈子那些人渣一樣喲。朝田同學,並不會被死槍殺掉的,你是隻屬於我的東西。朝田同學……如果要讓你上路的話,我會找個很遠……沒有人煙的山林之中,把你運送到那裡去的,然後我會馬上來找你的喲。所以,在路途中請等著我喲。”
恭二的左手,就像是害怕似地,畏畏縮縮的隔著運動服摸起詩乃的腹部。一開始是兩三根手指,接下來則是手掌全部。因厭惡和恐懼渾身冒出雞皮疙瘩,詩乃拼命的繼續和他說話。如果突然劇烈活動,甚至聲音大一點的話,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年,大概會毫不猶豫地按下注射器的按鈕吧。
雖然不願意那麼想,但恭二的聲音跟表情裡,隱藏著讓人確信這一點的瘋狂。於是,她極力穩定下來,說道,“那,那個……你還沒有,在現實世界中,使用過這個注射器吧……?這樣的話,還……還,來得及的喲。還能重頭再來的喲。尋死什麼的,是不行的喲……你不是接受了,高階認定考試了嗎?不是要去預備校學習了嗎?你不是要成為醫生的嗎……?”
“認定……?”恭二歪著頭,將這個像是很陌生的詞語反覆說了幾遍。終於,嘴中傳出了“這個啊……”的聲音,他把左手從詩乃身上拿開,伸進自己外套的口袋中。
拿出的是一張細長的紙片。
“要看嗎?”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將紙片舉到詩乃眼前。像是什麼列印紙似地,也是詩乃很熟悉的——模擬考試成績單。不過,並排陳列著的得分與偏差值,無論哪一科都是極其慘烈的數字,這讓詩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新……川……這個是……”
“你就笑我好了。偏差值,居然會是這樣的數字。”
“但是……你,父母……”看到這樣的成績,怎麼還會繼續允許你使用AmuSphere呢,這樣的話還沒待說出口,恭二敏感的神經就像理解到了這層意思似的。
“呵呵,這樣的東西……可以用印表機制作出很多喲。而且,我對父母說是用AmuSphere進行遠端教育。但是給我的那些費用無論如何都和GGO的使用費還是差了一截,不過,那點錢在遊戲中想掙多少就能掙多少……”
突然間恭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鼻子上出現了皺紋,緊緊咬著牙,犬齒畢露。
“……比這個,低賤的現實,要好太多了。雙親……學校的那幫傢伙……都是些愚蠢到了極點的傢伙。只要能夠成GGO最強的玩家……那樣,我就滿足了。就是這樣……‘史貝蓋爾’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存在的……”恭二手部的顫抖透過注射器傳到了詩乃的身上,難道現在要按下按鈕了嗎,這讓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明明是這樣的……都是澤克西特那個人渣……說什麼AGI型是最強的……都是因為這個謊言的緣故……史貝蓋爾連M16都無法裝備……畜生……那個畜生……”恭二的話表達出了他那數不盡的怨恨。明明全都只是遊戲裡的事,但他的怨恨卻明顯地超過了某個界線。
“現在……就連GGO的續費錢都掙不到了……GGO可是……我的全部啊……為此我明明犧牲了現實中的一切……”
“……所以……所以……你才要殺澤克西特……?”難道,就是——這樣的原因嗎,想到這裡,詩乃問道。恭二眨了眨眼,再度浮現出了陶醉般的笑容。
“是的喲。能讓‘死槍’成為GGO……不,是全VRMMO中最強的傳說,作為祭品來說,沒有比那傢伙再適合的人了,不是嗎?殺掉澤克西特與鱈子,再在今天的大會上殺掉PaleRider以及Garrett的話,不管玩家再怎麼蠢,也應該發覺死槍的力量是真傢伙了吧。最強……我是,最強的……”
那無法壓抑的快感,讓恭二的身體顫抖起來。
“……現在,這個低賤的現實世界已經對我沒用了。走吧……朝田同學,讓我們一起去‘下一個’地方吧。”
“新……新川同學。”詩乃拼命的擺動著頭,回應道,“不行喲。還……還能回頭的。你,還能重新再來的。和我一起,去警察那裡……”
“……”不過恭二的眼睛就像是在看著遠方似地,只是不住的搖著頭。
“……現實世界什麼的就不用管他了。來吧,和我融為一體吧,朝田同學。”虛無呆板的聲音傳出的同時,恭二的左手撫摸詩乃的臉頰,並用手指撥弄詩乃的髮絲。
“啊啊……朝田同學……好漂亮啊……真的好美啊……”恭二的手指十分得粗糙。其手指只要一觸碰到詩乃耳旁嬌嫩的肌膚,就會引起一陣細微的刺痛。不過恭二就像是沒有覺察到詩乃的表情,依舊像是說夢話一般繼續說道,“朝田……我的,朝田同學……我一直,都喜歡著你喲……在學校裡……詩乃被捲入的那起事件……從我聽到的那時起……就一直……”
“……誒……”恭二的話語,就像出現了些延遲似的,傳到詩乃的耳中,當她意識到的時候,不由得雙目睜大,“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喜歡你……憧憬你……一直以來……”
“……那……你……”
這,難道說,詩乃在心中默唸著,並用孱弱的聲音問道,“你是……知道那個事件……才和我,搭話的嗎……?”
“是的喲,當然。”恭二就像是對待小孩似的,用左手撫摸起詩乃的頭,幾次都因為內心興奮的情感而點起頭來,“用真的手槍,射殺壞人的女生,全日本也就只有朝田同學喲。真的很厲害喲。我就說吧,朝田同學擁有真正的力量。所以我才挑選了傳聞中的五四式手槍作為‘死槍’的武器。我很憧憬朝田同學。我愛你……愛你喲……比任何人都要……”
“……怎麼……會……”
——這是多麼荒唐,多麼難受啊。眼前的少年,曾一度是詩乃在現實世界中除了親人之外唯一能夠新人的人。不過——他的精神,卻和詩乃並不是同一個世界。從最初開始,就相距很遠,兩人之間就有很大的差別。
詩乃的內心終於被絕望的黑水填滿。視覺,聽覺,五感全部都喪失了,世界正逐漸離她遠去。詩乃,失去了力氣。失去了焦點,變得恍惚的視野裡,只有恭二的雙眼,如同黑色的洞穴一般漂浮在那。黯淡無光,就像是和黑暗的世界緊密相連的通路一般,那雙眼睛——
是那個男子的眼睛。終究還是回來了啊。從夜路的陰影處,櫥櫃的縫隙間,隨後又從死槍的帽簷深處,那名男子躲藏在各種各樣的黑暗當中,伺機而動。手指變得冰涼。從末端開始,身體與意識的聯絡被切斷了。魂魄慢慢變小。縮成一團。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至今為止度過的十六年,是在一個極度悲涼,殘酷的世界當中。它奪走了連臉都沒見過的父親,奪去了母親的心,出於惡意這次甚至連詩乃的一部分靈魂也帶走了。
大人們個個都隱藏著如同望著珍禽異獸,甚至比這更加厭惡的眼神。同年的小孩們,也是對她施以毫不留情的辱罵。而且連這樣都不夠,還想繼續從詩乃那奪走重要的事物的這個世界,她是絕對不會承認的。這絕對不是唯一的“現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