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不在乎他的病,那她亦不必多言作踐!
說罷,她便收拾好一切,邁腿走出門外,整個過程一聲不響,連她方才存在於此間的氣息,都一併帶走。
就在那一扇木門關上之時,盯著書案的唐昂忽然慢慢地合上雙目,許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心可能動搖了微微一下,是誰都無法察覺的一下。
他猜得出自己孃親又在肆意胡為,但為什麼是李拂?
此人,他並不願去探究,亦不願參合。
——
月上竹葉間,雲在夜蹁躚。
其實,走出唐昂的房間,言暮那莫名其妙的氣就消了,她搖了搖頭,讓腦袋清醒一些,方才急著送藥,也沒好好看看這亥步閣,她慢慢地走在幽靜雅緻的庭院中,不知是不是受到唐昂那冷冰冰的氣息影響,周圍鴉雀無聲,就連一丁點兒蟲鳴也聽不到。
忽然,眼前熟悉的場景讓她頓時生寒,庭院東隅一棵樹幹粗壯的歪脖子樹上,正掛著一個木鞦韆。
“等爹爹回來,記得叫醒我,爹爹說要陪我玩鞦韆的……”
那是滅門之夜,她與孃親最後的一句話,她終是等不到爹爹了,整個言府也消失殆盡了。
倘若這些年來的一切,都是一場夢,那該多好!
醒來之後,她還是那個天真爛漫的言以淮,她還有溫柔的孃親和爹爹,什麼武功,什麼天下,什麼世間,都與她無關,她就坐在院子的鞦韆上,一直蕩啊蕩,無憂無慮地活著!
“唉,世間哪得如此樂事呢?”
言暮苦澀地笑了笑,坦然地坐在鞦韆上,慢慢地,微微地,蕩了起來……
不知坐了多少個時辰,緊閉雙目的言暮忽然察覺房中氣息有變,睜開眼才發現,房中暗了許多,應是唐昂已然就寢。
“咳咳。”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微微響起,言暮耳聰目陰,哪會聽不見。
她連忙站起來走到院中的石桌上,摸了摸食盒還暖著,幸好她先前在食盒底放了些溫炭,好暖著那碗藥。
不過,方才唐昂如此抗拒,如今拿進去反都有些看戲挑釁的意味,怕是對方更加不會喝。
“好端端的藥卻冶不了人,我果然是世代庸醫的後人。”言暮自嘲地坐在石椅上,夜深涼重,大理石的椅子尤為冰冷,一瞬間將她的手腳凍得發冷。
“咳咳。”房中的咳嗽聲越發大聲,言暮充耳不聞,鼻間卻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要下大雨了。”她攏了攏身子,準備運力暖和一下,突然一陣肚子的餓叫聲響起,她連忙摸了摸乾癟的肚皮,這才想起了沒吃晚飯。
“我的大雞腿!”她哀怨地耷拉著腦袋,耳邊壓抑的咳嗽聲斷斷續續,但她一點兒也不在乎。或許唐昂是君必鳴的摯友,是唐菲菲的心頭肉,但她對於自己,什麼都不是。
但是,他不好了,君必鳴會自責,唐菲菲會心疼,她也會後悔吧!
“算了,為了我自己!”言暮驀地站了起來,提起食盒,眸中微亮,泛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屏息推門只在一霎間,在睡床上備受胸腔氣息紊亂的唐昂,仍在壓抑著自己咽喉的疼痛,哪裡顧得上這麼多,察覺到言暮時,對方已行到自己的床前。
“誰讓你……”唐昂強壓著怒氣,此刻的自己因喉疾狼狽不堪,絕不能讓其他人看見。
沒說完的話驟然而止,唐昂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一天,被人用利劍架在脖間。
“滿身破綻。”言暮對上唐昂的萃著毒的眸子,眼中不帶一絲憐憫:“以你現在的身體,不過一招我便可取了你的命。”
唐昂眸子的怒氣瞬間變得冷酷,如地獄修羅般低沉地說道:“那你知不知道,殺了我,你走不出唐門半步。”
驀地,遼遠漆黑的天地間響起一聲驚雷,如龍王的低吼般,響徹了整個蜀地,驚雷閃出的白光驟然將對峙的二人照亮。
言暮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下一刻劍光一閃,碎星應聲入鞘:。
“我不想死,也不想關心你的人難過,所以,求求唐公子喝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