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多情,更撞著,多情底你。把一心,十分向你。盡他們,劣心腸,偏有你。共你。風了人,只為個你。”
唐三娘自從與她的夫君分開之後,就時常吟些不合時宜的詩,唐家的人也見怪不怪,默默地當做沒聽到,誰人會知,她心中那個光陸怪離的世間,誰人會知,她的宿世冤家,她的心中掛念,她的貪憎痴慢。
此刻為了熬一碗藥,把一張臉搞的滿是灰的言暮,更是不會知了。
“李公子,我留了些飯菜在鍋裡,等下送了藥,記得熱著吃。”唐家的廚娘春嬸熱心地說道,見言暮一直守著給三公子熬藥,顧不上擦一擦臉上的汗,春嬸還特意留了個大雞腿犒勞她呢。
言暮一身男裝,唐菲菲特意讓君必鳴不道陰,故大夥兒都以為她是君神醫的小學徒,讓她來照顧三公子的。
言暮盯著藥壺裡小火慢熬的藥汁,一股苦澀的氣味充溢著整個廚房,她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多謝春嬸,這藥很快就熬好,我等下就吃,你先去歇息吧!”
待春嬸走後不久,熬了足足一個半時辰的藥湯終是熬成,言暮細細地觀察著湯色,與君神醫熬的一模一樣,便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應是沒問題了。”
忽然,一陣輕微的腳步從門外傳來,言暮偏頭一看,只見一位穿著護衛衣裳的男子走近,對她恭敬地說道:“李公子,小人是三公子的護衛,烏梢。”
君必鳴臨行前囑咐過她,熬好的藥汁需給烏梢驗過,言暮笑了笑,擦著額間的汗說道:“來得正好,藥剛熬出來了。”
烏梢點頭,自對方熬藥開始他就開始算時候,沒想到對方還真的一分不差。只見他從手袖裡拿出銀針,往湯汁裡探去,見無礙後又拿出銀勺,勻了一口喝下,半晌之後,他便點頭說道:“藥沒問題,還請公子送過去給少爺。”
“我送過去?”言暮有些詫異地盯著烏梢,見他的臉色頗有為難,不知其中緣由。
烏梢糾結地撓著頭,也不知三姑娘是怎麼想的,喚他過去囑咐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讓他識趣些,多讓李拂與少爺相處,還千叮萬囑他驗好藥就過去她那去覆命,剩下的都讓李拂來做就行。
他思來想去,也沒覺得自己最近有做錯什麼,三姑娘就算要把他換下,也不能讓這個身無半兩肉的李拂代替他啊!況且少爺也不喜李拂這種長得秀裡秀氣的下人,他這種長得五大三粗的幹活才勤快呢!
“烏梢護衛,那我端過去給唐公子了?”言暮見對方胡思亂想,眸子全是惋惜,也不想探究太多,既然寄人籬下,照顧唐昂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言暮將藥湯放在食盒裡,瞥見菜架上放著的一罐蜜餞,想到此藥甚苦,便又裝了兩顆蜜餞在小碗上,一同放入盒中。
“我少爺的院子就在前面五十丈……”烏梢呆呆地指示著,還囑咐了一些話,言暮聽罷便頷首道別,獨自一人送藥。
亥步閣。
藉著月色,言暮看清了唐昂庭院雅稱,相傳夏代有個叫豎亥的人,身體強壯,善於走路,他從東極步行到西極,走了五億十萬九千八百步而不感到疲倦,此後便以“亥步”為身強力健之稱。
擁有一個好的體魄,一生平安順遂,應是天下父母對子女最大的希冀吧!
她徐徐走進庭院,見唐昂的房中亮著滿室的燈,雖心中還是不知如何面對對方,但她還是呼了一口氣,輕敲木門,朗聲說道:“唐公子,我是李拂,來給你送藥的。”
言暮的聲音落下,此方天地便陷入了沉寂,讓人以為房中無人,但她深諳調息運力,如何會察覺不了房中之人呢?
正當她鼓起勇氣,準備再敲一次時,一把低沉毫無溫度的聲音從房中傳出:
“進來。”
言暮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忌憚唐昂,但她亦不會去探究,很多問題,直面去應對便會知道答案。
她推開房門,一陣清爽的薄荷竹葉薰香撲鼻而來,她吸了一口,提了提神,走到茶桌旁將食盒放在上面,正準備端出藥來,卻聽到坐在書桌旁閱卷的人,冷冷地說道:
“在這裡,我不服非唐門之人做的東西,以後不必為我熬藥。”
端著藥的指尖頓了頓,言暮聞言抬頭看向對方,一雙眸子沒有錯愕,反倒是有著一絲怒,她直視著根本沒有抬頭看自己一眼的唐昂,花梨木桌後的他依舊俊逸無雙,遠山般的眉目彰顯著他的氣宇軒昂,但如今看在言暮的眼中,絲毫好感皆無。
許是察覺到言暮是視線,唐昂盯著手中書案的眸子驟地轉動,摻著毒的眼神瞬間向她襲來,她亦不閃躲,直直地對上。
雖然她自己知道,唐昂的話中毫無惡意,亦算是情理之中,但言暮畢竟是鉅富之子,世家女兒,心中的傲氣怎耐得對方一句話,就將她辛苦了一個多時辰熬製的心血否決。
“藥劑是君神醫親自教導我的,烏梢護衛已驗過此藥,毫無問題,近來梅雨季節,君神醫叮囑你一定要每日服藥,不可斷了,不然很有可能復發。”
她終是先軟了下來,事實上,唐昂雖冷漠拒人千里,但她始終欠了對方人情,怎可能任著性子甩頭就走。
“我不說第二次。”
唐昂並不在乎對方為了熬藥耗費了多少心神,也不在乎對方的臉上如今跟個小灰貓一般,更不在乎這藥有毒無毒,有用無用。
他不會喝,因為他從未信任過李拂。
言暮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心情,頷首說道:“好,我端出去,烏梢護衛說唐三姑娘喚他去辦事,今夜讓我守夜,我就在院中守著,需要我時,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