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言暮挑了挑眉,環顧了四周,整個茶肆只有黑風一匹馬。
衛桓看到言暮眼中的疑惑,心中突然暗道不好,那笑容便頓時僵在半空,左左右右看了一大圈,都沒看見自己的馬半個影子。
言暮不禁覺得好笑,但又不好落井下石,只得說道:“我來時這裡沒有馬?”
“哎呀!難不成我剛坐下時,馬兒便被人偷了?!”
衛桓睜大那雙黑不溜秋的眼睛,看著沿途來來往往的難民,熙熙攘攘的聲音此起彼伏,茶肆的店家忙著趕饑民,哪裡有心思幫他看馬,許是自己剛才沒留意,便被賊人偷走了馬。
失策!失策!
言暮看到眼前的白面書生搔首頓足,全然沒了剛才的瀟灑,便有些看戲地盯著他,師父的二百兩說什麼也不能動的,她身上的盤纏也不多,絕不可能救濟這個糊塗書生。
“我現在,是連回家的盤纏也沒了!”言暮無言地聽著衛桓的話,只見他抬頭看著朗朗乾坤,神情帶著一絲鬱悶,幽幽地吟詩道:
“離家三百里,千金全散盡。行行無別語,只道早還鄉。”
言暮一聽,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熟悉的莊大人,那架勢跟爹爹一模一樣,便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衛桓聽到言暮的笑聲,那懊惱的神情頓時便深了一分,思及如今的自己真是叫天不靈叫地不應,能依靠的,唯有這位小兄弟了!
只見衛桓扭扭捏捏,神情抱歉地對著言暮說道:“不知李兄你能否……”
“不能!”言暮將最後一口饅頭吞下,連看都不看衛桓,直接扔了兩個銅板給店家,順便問路:“店家,請問桃花鎮還有多遠?”
“前面十里就是。”店家接過言暮的銅板,幫她在水囊裡裝好茶,遞了過來說道。
“謝了!”言暮接過水囊,不理面前的白面書生,抬頭猛地喝了一口。
被拒絕的衛桓,盯著眼前的人抬起的白皙頸脖,好似天鵝那般的修長秀美,許是年紀還小,喉結沒長,竟生出了一絲雌雄莫辨的嬌媚。
“幹嘛?”解了渴的言暮將水囊收緊口,掛在黑風身上。瞥了一眼衛桓,轉過頭去解開了栓著馬兒的繩。
衛桓見她這個陣勢,應該是要啟程了,便連忙著急地說:“李兄!李兄!救命啊!”
“沒錢!”言暮一躍上馬,她可不是出來做善事的,況且這傢伙很明顯是因為警惕不夠,才被人盜了馬,也盜了財。
吃點教訓,以後上京趕考才會變得聰明!
突然,言暮感覺腳下一重,低頭一看,發現衛桓這呆書生已經死死地抱著她的右腿。
頓時言暮的眼神就變得凜冽,正想甩開腳下之人,便聽到狗急跳牆的衛桓喊道:“李兄,李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想必你家中也有讀書人,上京趕考三年一次,錯過了便是一生的悔恨,求求你幫幫我吧!”
言暮睜著那雙杏眼,心中的怒火被燃得更勝,這廝剛剛還裝模作樣去施捨他人,現在就死乞白賴要自己來救他,明知趕考對自己重要,那必定要行事小心,哪能像他這般嘻嘻哈哈!
一想到此處,言暮便想拔出劍鞘,將這糊塗書生一把敲暈。
“我不敢要求太多,只求李兄捎我一程,到了鎮上我便找家裡人接濟!”衛桓見言暮的手都摸到劍邊,連忙換了個說法。
言暮聞言,看著衛桓那一直揹著的書篋,忽然想到了莊大人。聽說,爹爹當年也是個寒門子弟,是不是也是這樣子上京赴考的呢?
片刻,她終是心軟了:“上來吧!”
苦苦哀求的衛桓聽到了言暮宛如救星的聲音,立刻順了順氣,咧開嘴笑了。
言暮冷眼看著那傢伙笑得跟個皺皮狗似的,剛才的什麼面如冠玉,貌似潘安,全然消失得一乾二淨。
衛桓伸出長腿,踩著馬鞍一把跳上了馬,背上書篋裡的書嘩啦地響著。待他坐穩,言暮也不問,驅韁策馬,驚得身後的衛桓連忙伸出雙臂,緊緊地摟住身前少年的腰肢。
好瘦!衛桓愣愣地摟著那羸弱的腰肢,沒想到這少俠如此消瘦。
感覺到被人摟住的言暮,此刻既是懊惱又是無奈,心中隱隱覺得,這個衛桓就是個麻煩。
早知道就不幫這傢伙了!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也不想理會身後的人,任他的大手摟著,只顧著前行趕路。
衛桓低頭看著身前外冷內熱的小兄弟,不禁慢慢放鬆了下來,細細地端詳著這個叫李拂的人。
被綁著一個馬尾的黝黑髮絲隨風吹起,繞到那白皙優雅的脖頸上,白與黑的融合,硬生生地闖進他的心裡,一股異樣的情緒突然冒出,讓他不得不倒吸一口氣,讓這清風吹散掉全部的胡思亂想。
卻一不小心,將對方身上淡淡的氣息盡收鼻中,薄荷的清冽,茉莉的幽冷,檀木的柔軟,揉成一個有趣的李拂。
好香!!
白面書生不禁深深地又吸了一口,桃李依依香暗度,誰在笑裡輕輕語,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