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的地方,叫做桃花鎮!”北郭先生坐在言暮的對面,慢慢地喝了一口清茗:“在淮南北邊。”
桃花鎮!那不是小楓小昭的故鄉嗎?
言暮心中堵堵的,好似含了一塊田七在喉嚨裡,又苦又澀,又有些難以置信,思緒慢慢地回憶起小楓說過的話:
“笑寶,假如以後有機會,你記得一定要去桃花鎮,看那三月的桃花,倚著春風小憩在鏡湖旁,嘗那五月的蜜桃,用它釀出來的桃酒比花間更醉人……”
如今,小楓小昭已經看不見家鄉的桃花了!如今,她也不是當年那個任人魚肉的笑寶了!
言暮強忍著心中的苦悶,北郭先生沒留意到這小丫頭的心思,繼續說道:“桃花鎮裡有一座道觀,叫做桃花觀,裡面住著一位靜絕真人,你去看看她死了沒!”
言暮一聽北郭先生的話,哪裡還顧得上自己心中的苦澀,連忙驚訝地瞪大雙目,有些發愣地看著自己的師父。
看到言暮眼中的不解,北郭先生忽然淺淺一笑,將一袋沉甸甸的銀兩放在茶桌上,胡木製成的茶桌頓時被震了一下。
“這裡有二百兩,你到時去看看靜絕真人死了沒,要是死了,這些錢拿去買副棺材,給她風光大葬!”
二百兩去送葬一個人?言暮拿起了那袋銀子,這大概是她拿過的最重的銀兩了!
“若她沒死呢?”
言暮也搞不懂師父心中所想,總不能奔著人家真人已經仙逝,風風火火跑過去,發現原來她還活得好好的,這不就哭笑不得了?!
“沒死的話,就用這二百兩,向她買一個真相。她要是肯賣就拿著‘真相’回來,她要是不肯,就等到她肯了再回來!”
北郭先生笑眯眯地看著被自己搞蒙的小徒兒,有些東西,現在不需要解釋,到她花了這二百兩時,自然會懂!
言暮聽得雲裡雲外,糊里糊塗,但還是點了點,既然是師父叫她去做的,她就一定會全力以赴!
“師父,徒兒明日就出發!”
北郭先生聞言,不由得摸了摸小徒兒那頭鬆軟黝黑的頭髮,小丫頭是個聰穎的孩子,李鎮山和李侗的事,她沒跟她和阿川說,但其實自己早就聽說了。
李鎮山那老狐狸她都能應對,那桃花觀裡的老雀兒她應是綽綽有餘?
——
大恆三十九年,八月十五。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又是一年明月掛高堂,月圓之日卻不是團圓之時。
莊霖拿著一封信,穿過天機山上自己悉心照養的花叢,桂花的清香夾著暖風吹拂起他的袖袂,雙九年華的男兒,比月皎白,比風清朗。
剛邁進應日堯的院門,便看見院中主人,一人獨坐在石椅上,滿院亮著的燈籠,好似白日那般,一襲青藍錦衣的應日堯,正在抬頭賞月。
“二師兄。”應日堯聽著腳步聲就能猜出來者,只見他端起桌上的酒壺,倒了一杯清酒到他的對面位置上:
“有你喜愛的桂花糕。”
莊霖一聽,兩隻耳朵立馬豎了起來,驚喜地一把坐在應日堯對面,臉上的喜意難以掩飾:“桃源居的?”
應日堯點了點頭,被酒香薰染的清冷眸子,多了一絲道不出的韻味。
“你妹妹又寄信來了?”應日堯明知故問,看在莊霖的眼中,好似有那麼一分的期待,莊霖頓時搖了搖頭,將腦中的想法揮掉。
但隨即又點了點頭,將手中的信遞到應日堯面前。
應日堯盯著那熟悉的牛皮信封,眼神流轉出意味不明的光,終是伸手接過開啟,細細地讀起。
滿月照下一地清霜,如詩中說的那般,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絕清輝發。
靜謐而光亮的院中,少年認真地看著那位只見過“半面”的姑娘的信,看著她矯健的字跡,她有趣的經歷,看著她的風流,她的善純。
良久,才開口徐徐說道:“你妹妹說,她受師父所託,去了一個叫桃花鎮的地方,看望鎮上桃花觀中的老道姑。她發現,原來桃花鎮並不如想象般美好,路有餓死骨,饑荒的人們沒有飯吃,只能將桃樹連根拔起,吸食樹汁為食。”
“滿地哀鴻遍野,她心中著急萬分,就在災難深重之際,有一個人出現了……”
清風明月本無價,近山遙水皆有情。。
應日堯的聲音,宛如潺潺流水般,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