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郊外李貴旺,疑是前朝亂黨,於李帝忌日,在六運河官船上宰殺一童女,分人肉於船上之人,以祭祀李帝。
獻祭童女,吃其肉,使其魂魄不得超度,孤魂便成李帝麾下惡鬼。李帝方遣惡鬼,以當今聖上精氣為食,使其精神萎靡,斷其命格。”
陸判官顫顫巍巍地讀著紙上潦草的字跡,那張薄薄的紙好像有著千斤重般。
餘少尹坐在後廳裡,聽著陸判官的話,氣得二八鬍子一抖一抖的:“簡直一派胡言,你這都能信?”
陸判官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直說:“下官自然是不信,但,但這張紙貼在衙門門上,今早衙差當值才看到,來來往往一堆老百姓圍著看,怕是早就傳出去了!”
餘少尹沒想到這麼一張紙,竟鬧出了天大的事情,怕是很快就要傳到太子耳邊,要是處理不好,被太子興師問罪,自己九個頭都不夠砍!思及至此,餘少尹那二八鬍子氣得都要豎起來,猛地拍了一下茶桌,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哐哐響:
“來人,把這個李貴旺給我抓回來!還有,給我查,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開封府門口貼大字!”
——
要說這京城什麼東西最快,不是那羽林鐵騎的快馬,而是一日便傳及千里的謠言。霎時間,李貴旺吃人滅聖之事便傳遍了整個盛京。
國舅府的朱門緊閉,一輛華貴的馬車徐徐開到後門,下人們連忙將裡面已經喝得醉熏熏的李侗抬出,那李侗瘦骨伶仃,身材矮小,迷醉猩紅的臉龐上全然是情慾之色,許是感覺到被人抬起,那李侗還不忘踢了踢旁邊的人,把一隻靴子甩了出去。
眾人為難地將李侗抬到榻上,廂房裡一位年過半百的男子,正逗弄著手中的白毛黃冠鸚鵡,那名叫雪媚孃的鸚鵡好生有趣,一見榻上的李侗,嘴邊便清脆地叫著:
“廢物!廢物!”
兩鬢斑白的國舅爺李鎮山聽了雪媚孃的話,笑眯眯地餵了它一口零嘴,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慈眉善目瞬間染上凜冽之色。
下一秒,便拿起茶桌上的茶壺,一下子將溫熱的茶水全然倒在他的臉上。
“誰他孃的……”迷迷糊糊的李侗被茶水一下子潑醒,映入眼前的墨藍天香絹蟒袍讓他呼吸一窒,連忙把話吞回肚中。
“爹!”李侗潑了潑臉上的茶水,連忙坐了起來,神色驚恐地看著對面的人。
李鎮山眼尾瞥了一眼前朝李氏的不肖子孫,心中皆是苦澀,李氏皇朝一夜落下帷幕,李家血脈凋零。侄兒應明死後,國舅府岌岌可危,自己唯一的兒子李侗一無是處,只是牆上泥皮。
叫他如何不痛心!
“李貴旺,是你的人吧?”李鎮山開門見山,也不願廢話。
李貴旺?李侗一聽此人名字,在腦子裡思忖了一下,終是想起了,他就是幫自己“運貨”的小嘍囉。
“爹,怎麼了?他就是幫我們送……”李侗忐忑地回答,話沒說完,便被李鎮山堵住。
“我只想知道,他會不會亂說話!”國舅爺目光如劍,狠狠地劈向榻上之人。
李侗被李鎮山的氣勢嚇到,愣愣地說不出話,一直在旁邊伺候的管家實在看不下去,連忙跑到李侗耳邊低聲說明事情。
李侗一聽,這謀害聖上的事,李貴旺那草包怎會敢做!可是轉頭一想,開封府派人抓了他,難保他不會說出私運人口的事,甚至是自家的那檔子事……
李鎮山看著李侗面如土色,便了然了,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神色凝重,半晌才慢慢開口:“把跟他同船的所有人全部殺了,找一艘跟他同一批次的船隻做替罪羊,絕不能讓人查到,他們坐的是你管的船!”
“對!殺了!”李侗緊張地大口喘息,忽然想起了偏苑那幾個小畜生,便戰戰兢兢地問道:“那,後面養著那些呢?”
李鎮山聞言瞥了他一言,隨即轉過身去,逗玩著雪媚娘,眼神輕鬆悠然:
“殺了餵魚。”
已經全然清醒的李侗,連忙點頭,匆匆走出讓人窒息的房間,立馬吩咐手下去剷除後患。
手下一聽便問:“大人!同船的‘貨物’要不要也殺了?”
一想到那些倒黴玩意,李侗便來氣,這批貨賣得不錯,小賺了幾萬兩,誰能想到換來這麼大的禍患。李貴旺這個死胖子,饕口饞舌就算了,竟吃起了人,真的是害人不淺!
他們的貨物多買去青樓和府邸豢養,本來就是給那些達官貴人用來做最不見得光的事,就算人死了他們也不敢聲張:“殺!對著賬本一個個殺,不留後患!”
不過最重要的是,到底是誰告發他們的,此人既知道李貴旺在船上的所作所為,又能想到了李氏與恆帝微妙的關係,想借李貴旺這小嘍囉剷掉他們李氏?小心胃口太大了!
一想到這點,李侗被酒意燻紅的眼睛頓時變得如狼般狠戾,他從懷裡掏出一枚鑲龍玉佩,遞給手下,神情嚴肅地說道:“動員在盛京的所有齊家軍,找出幕後黑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齊,乃前朝李氏王朝國號。
前朝被顛覆時,李帝尚未立太子,但世人只要深思下去,太子除了李皇后兄長李鎮山,應是亦無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