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視著面前將自己逼到如斯境地的三位道門中人,賀蘭公冷笑道:“出了太一紫房,三位原本持掌三元宮闕而成的三元太一君之位已去。沒有了三元太一君位作為假格撐持,再用不了多久,你們便要重新打回原形,又有何能妄言弒神?!”
這一聲冷笑中,固然帶著些馬瘦毛長不倒架的色厲內荏,然而卻是讓魏野與左慈同時色變。
只有張角望著賀蘭公,面色又沉了幾分。
握著太乙九節杖的手,輕輕地在化為燦然寶珠的杖頭摩挲了一遍,這位太平道如今的最高領袖,微微地閉上眼,口中卻是猛然喝道:“那熊羆,近前來,吾這裡有一事要交給你做,便算你將功贖罪了罷。”
李大熊一直將大半個熊身子都縮在黃龍背鰭、長鬣之間,假意照料著脫了賀蘭公掌控的馬,聽著張角吩咐,不由得將身一弓,馱著馬便到了張角面前。
張角也不睜眼看他,只是雙手握著太乙九節杖的杖頭揚聲說道:“那魔物倒是說得一點不差,再過些許時候,你那主公所乘的青鯉紫雲車便要減去好些靈效,飛遁之能甚至還比不上你這成了精的熊羆那一手縮地成寸的步虛蹈空功夫。此刻吾有一件要事,須得你那主公配合,卻是少了你也不成,去吧!”
得了一聲“去吧”,李大熊哪敢在張角面前多留片刻,馱著依舊昏迷不醒的馬,便來到了魏野面前。
看著張角舉動,魏野先是一蹙眉,隨即將手在腰間一拍,腰帶上、六百石綬、白虎囊、紫鴉飛火葫蘆這一大串零碎都是搖晃起來。
恰在此刻,張角睜開了眼,將魏野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同是傳習太平經法之人,雖然論起交情來實在談不上幾分,然而這一刻,兩者卻是突然有了一分心到神知的默契在內。
跳下青鯉紫雲車,仙術士一步跨到李大熊身前,將依然昏迷的馬攔腰一抱,卻是被連人帶甲冑的重量朝下一墜,好險沒有跌下去。李大熊也是知趣,趕緊地幫著自家主公將這同袍之子抱上青鯉紫雲車。
魏野一拍一雙拉車玄魚的頭頂寒玉龍角,快要打回青鯉原形的玄魚自然知意,載著馬向著雲層之下緩緩而降。
打走了青鯉紫雲車,魏野轉過頭來,很是不懷好意地望了賀蘭公一眼。
一眼殺機生,仙術士身形猛然一動,卻是逼近了賀蘭公身前!
足踏玄龜之,魏野掌中桃木法劍火光燦然,一劍下劈間,賀蘭公周身神光欲擋無力,頓時破開。
然而劍鋒斬破神光之處,舊光已去,新光卻欲生出!
魏野神色不動,真氣一引,左手拇指一掐辰文,向著地面一招:“旗來!”
番和城頭,那一支被魏野插入城樓的丹天流珠旗,猛然生出燦然光華。
這支令旗,跟隨著魏野見證了那場無比荒謬又無比血腥的圍城攻防戰,又導引著魏野與左慈聯手佈下的五方烈火陣勾招而來的離火之氣與地氣迴圈往復。此刻,原本隨風微動的旗面,卻是驟然狂舞,旗上飛焰似欲掙脫旗面而出!
丹天流珠旗舞動間,深埋入城樓主體的旗杆緊隨著扭動起來,如蛛網般的石面不斷有礫石迸出,磚石之下堅實無比的柳條夯土竟不斷地碎裂。
原本依附於番和城牆之上的五方烈火陣勾招而來的離火之氣,像是被一位無形的巨人一口吞吸一般,猛然在城牆上爆出奪目光芒,隨即就黯淡下去,只有目力最好的人,才能捕捉到那些火光在一瞬間盡數斂入丹天流珠旗之中,隨即丹天流珠旗化為一道接天火光,崩碎了城牆一角,轟破了城樓一簷,直衝而上!
赤虹貫空而來,便似火龍沖天直上。
“借地氣,招離火,聚火陣之威,化為絕殺一擊,原來這才是你的殺招。”
雖然受困於兩界之間,賀蘭公的神識兀自鋪展在整個夜空之中,感知到地面上那道沖天而上的赤虹究竟是什麼東西!電光火石間,一道又一道的神光從他的身軀中,從玄龜的額頭處湧了出來,化作一道又一道的神光之壁,層層疊疊地鋪展在雲層之間
原本異常有規律地點綴在夜空中的雲環,在神光之壁的延伸間,在赤虹飛衝間,被攪得一片大亂。
赤虹如矛,神光如盾,矛盾相逢,便是一聲轟然巨響!
然而還不待賀蘭公感知到自己的神光之壁是如何攔截下魏野的這一記陰險殺招,一個涼滑卻有堅硬的物件卻頂在了他的額頭上。
“你說錯了,”魏野涼涼地哼笑了一聲,“方才那不是殺招,是詐招,殺招是這個攝!”
一聲攝,仙術士掌中紫鴉飛火葫蘆猛然生出一股龐然吸力!
曾經,被禁錮在紫鴉飛火葫蘆之中的屍林君神力,重又感應到了那一股源源不絕的吞吸之力,不由自主地朝著葫蘆中湧入。
神力的湧入,讓賀蘭公的面孔都變得有些扭曲,然而他還是哼笑一聲:“區區一件收攝靈機的法器,縱然算得上品,想要盡收本座神力,便如以瓢舀海,痴心妄想!”
“誰告訴你,我是打算收幹你的神力來著?”五指扣緊紫鴉飛火葫蘆,魏野身形一翻便朝後急退,正落在李大熊背上:“大熊,咱們準備跑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