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道:“我假意奉了張侯的軍令,前去對岸升龍城向那黎氏父子傳令,說只要他們誠心投降,獻上禮物,可以饒他們不死。我在一路之上暗中觀察安南軍的防務,不就可以知其虛實了嗎。”
眾人聞言,一起拍手叫好,讚道:“此計甚妙!”
但張輔還是有些擔心道:“李御史,我知道你曾來過安南,但今時不同往日,雙方已經撕破面皮,你若去了,若是一言不合,丟了性命,讓我如何向陛下覆命。”
李琦感慨道:“上次陳天平被劫,我已是死罪,但陛下寬宥了我,命我戴罪立功,若是此番我出使安南被害,也算是為國盡忠了。”
張輔見他說的懇切,便即刻寫下一封戰書,蓋上徵夷將軍的大印,命李琦帶去給你黎氏父子宣讀。
李琦便帶上兩個從人,渡過富良江,來至對岸,說是大明使節,要見你們皇上,對岸的安南守軍不敢怠慢,立刻派人護送他前往升龍城。
李琦一路行來,暗中觀察,發現安南守軍參差不齊,少壯老幼混在一處,有些關口甚至還有婦女兒童,心裡便有了計較,看來這安南國軍是徒有其表,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那富良江離升龍城不過五十里之遙,片刻便到,李琦入得宮來,見過黎季犛和黎漢蒼父子。
黎季犛冷笑了一聲道:“原來是李御史啊,真是前度劉郎今又來,不知李御史來此有何貴幹?想必是你家總兵見我軍容嚴整,不敢再戰,派你前來講和的?”
李琦笑著搖搖頭道:“非也,非也。我總算和二位有些交情,故此特來救你們的命。”
黎漢蒼怒道:“胡說八道。你們明軍號稱八十萬,今已探明不過二十萬之眾,我國有大兵二百萬,十倍於你,你們死到臨頭了,還敢說大話。”
李琦從懷中取出戰書,大聲念道:“徵夷大將軍、總兵官、新城侯張輔致書黎逆父子:‘予奉命統兵來問爾罪,爾能戰,則率眾於嘉林以待;不能戰,赴軍門以聽處分。許爾輸金五萬兩、象百隻以贖罪,饒爾不死。’”
念罷,李琦將此書交給安南國內侍,內侍呈給黎季犛,黎季犛看完不動聲色,黎漢蒼看罷,氣得一把講此書信撕的粉碎,大叫道:“來人,給朕拿下。”
他話音剛落,宮中禁軍一擁而上,將李琦抓住,便要推出斬首。
李琦哈哈大笑道:“區區一份戰書,你便嚇得暴跳如雷,可見二百萬之眾云云為假,實色厲內荏之至。”
黎季犛一揮手,命禁軍退下,他和顏悅色的對李琦道:“李御史,大明太祖高皇帝曾將安南列為不徵之國,說得其地不足以供給,得其民不足以使令。太祖高皇帝掃平群雄,驅除胡虜,建立大明,可謂華夏千百年來第一人,你知道他為何說出這一番話?”
李琦愣了一下,他自然知道《皇明祖訓》上確實有此一說,但是何原因,他這個做臣子的卻從未考慮,便反問道:“黎相以為是何原因呢?”
黎季犛並沒有理會李琦的不敬,緩緩說道:“元憲宗七年,也就是南宋寶祐五年(公元1257年)十二月,蒙元大將兀良合臺從雲南領軍入侵大越國。當時還是陳太宗當政,我黎氏先祖黎秦奮勇殺敵,單騎衝入敵陣,將元軍擊退,陳太宗特賜名“輔陳”,授他為御史大夫,還將昭聖公主嫁與他為妻。此後我祖黎輔陳入元,與元憲宗訂下盟約,認為宗主,三年一貢,保了大越三十年太平。
至元二十一年即我大越紹寶六年(公元1284年),元世祖派其皇子鎮南王脫歡和大將唆都以征討占城為由,率兵五十萬南下,向我大越借道,欲行“假道滅虢”之計。我大越陳仁宗率兵抵抗,將唆都殺死,脫歡只好退兵,一路之上被我大越士兵圍追堵截,損失慘重,五十萬大軍回到國內後,只剩不到十萬。
此後元世祖不甘失敗,第三次仍由鎮南王脫歡領兵三十萬來犯,又被我軍打的大敗而歸。為此陳仁宗作詩讚曰:‘社稷兩回勞石馬,山河千古奠金甌。’你想想看,當時元朝武功之盛,世上各國無出其右,三次侵越,都大敗而回。太祖有鑑於此,故將我國列為不徵之國,非不徵也,乃不能也。你曉得其中的厲害關係了嗎?”
李琦聽罷,點點頭道:“今上本不欲徵安南,無奈黎相做得太過分了,殺陳天平,視我大明為無物,我軍既為安南宗主,當為陳氏伸張正義,以順討逆,師出有名,非元世祖可比。”
黎漢蒼哈哈大笑道:“以順討逆,說的好聽,你們大明天子也不過是一個篡逆之賊,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們呢?”
李琦勃然變色道:“你們要戰便戰,要降快降,無須廢話,告辭了。”說罷,便要走出殿外。
黎季犛命人將他攔回,道:“李御史,非是我等不降,若你們明軍退出我大虞國境,我自會派人送上降書順表,永為藩屬,決不食言。”
李琦道:“你想的到美,你若現在率百官至軍門請罪,我倒可以替你美言幾句,饒你不死。”
黎漢蒼惡狠狠道:“那我管叫你們明軍有來無回。”
黎季犛一揮手道:“既然如此,朕在升龍城恭候李御史大駕。送客。”
李琦拱了拱手,轉身出殿去了。
過不一會兒,黎澄急衝衝快步入殿,對黎季犛道:“父皇,兒臣看到那大明的李御史前來升龍城,究竟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