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行自行走各處以來,何曾受過這個氣,不由得大怒,罵了句:“狗眼看人低。”便衝上去一把擒住那名守衛的手腕,將他扭到背後,那守衛疼得大叫,其餘門口守衛見勢不妙,各持刀槍,將張士行團團圍住。
車上盛庸、小五兩人也急忙跳下車去,準備給張士行助拳。
正在這時,從門內走出一人,三綹長髯,眉清目秀,身上也穿著重孝,對眾人喝道:“什麼人膽敢在總兵府前喧譁,不要命了嗎?”
張士行抬頭一看,認得此人是駙馬府長史黃彥清,便上前一步,躬身施禮道:“黃先生,在下原錦衣衛同知張士行,特來拜訪梅駙馬。”
黃彥清左右四顧,見並無閒雜人等,急忙走下臺階,將張士行扶住,低聲道:“張同知,你怎麼來了?我們已多年未見了。”
他看見盛庸和小五二人,有些眼生,便問道:“這二位是你的朋友?”
張士行點點頭道:“我還有一些朋友,想見梅駙馬。”說罷,走到車前,將朱允炆等人一一扶下馬車。
那黃彥清在暗夜中看見了黃子澄、黃瞻、王恕等人,由於他曾任國子監博士,與這幾位詩酒唱和,常有往來,故此雖然天色已晚,一眼便認了出來。
他急忙上前一一握住幾個人的手,激動道:“怎麼你們幾位也都到此了?”
黃子澄等人感嘆道:“黃兄,真是一言難盡啊。”
黃彥清一回頭又見到了朱允炆,他看著眼熟,但見朱允炆這副打扮,又不敢相認,在原地遲疑不動。
朱允炆上前一步,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貧僧空聞見過黃博士。”
黃彥清一聽聲音,終於確認了眼前這位光頭和尚便是自己心心念唸的建文帝,眼淚刷得一下流了下來,正欲跪倒叩頭,黃子澄一把將他扶住,低聲道:“此處不是說話之所,我們見過梅駙馬再談。”
黃彥清猛然醒悟,將眼淚擦拭了一下,帶領著眾人入府,黃彥清又回頭對守衛道:“沒有我的命令,今夜不許任何人出入,違令者斬。”
那些守衛都嚇得吐了一下舌頭。
黃彥清領著眾人來至大堂之上,只見堂上孝幔低垂,四周擺滿了紙紮,中間擺著香案,香案之上供著一個神主牌位,牌位上寫著大明神宗孝愍皇帝之位。
香案之下,一個人披麻戴孝跪在前面,哭得嗓子都啞了。
黃彥清喝令左右退下,然後急忙上前將此人扶起,欣喜道:“駙馬爺,你看誰來了?”
原來此人正是梅殷,他轉過身來,看見一群人站在堂下,當中一人,是個光頭和尚,眉目之間卻是十分熟悉。
他急忙走下堂去,來到朱允炆身前,仔細打量。朱允炆苦笑一聲道:“姑父,別來無恙?”
梅殷一聽此言,確認他是朱允炆無疑,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拜道:“微臣見過皇上,微臣無能,致使京師陷落,江山不保,請陛下降罪。”
朱允炆急忙將他扶起,溫言撫慰道:“卿何罪之有?是朕用人不當,錯信了李九江,致使大局崩壞,此皆朕一人之過,與爾等無關。”
梅殷眼淚汪汪道:“京師傳來訊息,說陛下駕崩,自焚而死,故此臣與黃長史私下給陛下上了諡號和廟號,命全城戴孝,陛下不會怪罪微臣吧。”
朱允炆微笑道:“這正說明你忠心耿耿,朕怎麼會怪你呢?”
黃彥清道:“梅駙馬,此處不是說話之所,請到內堂細談。”
梅殷聽後,急忙帶眾人來至後堂,命親信衛士在外把風,不許任何人入內。
梅殷請朱允炆上坐,再次跪下叩頭。
朱允炆將他扶起,感慨道:“當此危難之時,能見到至親,江山恢復有望。”
梅殷卻站在當地,並不搭話。
盛庸覺得有些奇怪,便問道:“梅駙馬,現如今陛下已逃出生天,來至淮安,你擁兵四十萬,當振臂一呼,天下勤王兵至,定能一舉恢復河山,如此大事,你為何一語不發呢?”
梅殷嘆了口氣道:“盛侯,你有所不知。我這四十萬大軍是新募之兵,只能守城,不能野戰,故此當燕軍南下之時,我謹守城池,不讓燕軍越雷池一步,誰知他們竟然繞過淮安,直插揚州,盛侯又未能抵擋住燕軍,故此京師陷落。當陛下駕崩,新皇登基的訊息傳來,軍心已散,我手下四十萬大軍便星流雲散,各歸鄉里了,現如今城中守衛不足五千,都是我帶來的原京師羽林諸衛,原本打算明日隨我南下進京。”
眾人聞言大驚,議論紛紛道:“我等歷經千辛萬苦,才來到此處,不想竟然是這個結果。”
梅殷臉色痛苦,從懷中取出一方手帕,遞給朱允炆,道:“君亡臣亡,君存臣存,在下一切聽從陛下的安排。”
朱允炆接過那方手帕,只見上面殷紅一片,竟然是用鮮血寫就:“夫君速歸,否則滿門性命不保。”
朱允炆看罷,長嘆一聲,道:“駙馬請歸,朕再作他想。”
梅殷聽後,淚流滿面,眾人也都嗟嘆不已。
這時黃彥清上前一步道:“臣有一計,可挽危局。”
朱允炆聽了,頓覺眼前一亮,道:“黃卿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