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急忙叩頭謝恩,下殿去了。
建文帝拉著黃子澄的手道:“如今濟南城被燕軍圍攻,告急文書似雪片般飛來,而朝廷眼下已無兵可派,先生你看如何是好?”
黃子澄低頭想了想道:“為今之計,只能施以緩兵之計了,陛下須派人前往燕營與燕王議和,赦免其罪,裂土封藩。然後命人四出募兵,待大軍雲集之後,再行討伐。”
建文帝嘆了口氣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於是建文帝召來內官監大太監王德盛,對他說道:“王大伴,你是太祖舊人,與燕王也很相熟,朕命你前往濟南勸說燕王退兵,朕赦免其罪,割北平、永平、保定三府與他,與他盟誓,永為藩輔。”
王德盛遲疑道:“老奴一介宦官,胸無點墨,拙口笨舌,怎能勸得了那燕王。”
黃子澄在旁說道:“王大伴,你此去不是要和燕王講道理,而是要去講親情。你是代太祖高皇帝前往,為陛下與燕王之間彌合仇隙的。”
一提到太祖高皇帝,王德盛老淚縱橫,只得跪下叩頭道:“老奴盡力而為。”
十幾日後,王德盛來到了濟南城外燕軍大營,燕王命眾將排列整齊,親自出營迎接,一路之上給王德盛展現了燕軍兵強馬壯,軍容之盛,最後他挽著王德盛的手,並排走入中軍大帳,王德盛剛要給燕王下拜,燕王急忙將他攙住,感嘆道:“王大伴,你是太祖高皇帝駕前舊人,一見到你,孤便想起了父皇,往事歷歷在目,你德高望重,怎能給我下拜呢。”
王德盛也感慨道:“一彈指間老奴便在太祖高皇帝身邊服侍了三十多年,你們也都長大成人,自立門戶了。”
燕王請王德盛坐下,對他直言不諱道:“山川依舊,物是人非。王大伴此番前來是給幼主做說客的?”
王德盛含淚道:“非也。老奴是不想看到太祖子孫自相殘殺,故此舍了這張老臉為兩方奔走,望能息事寧人,天下太平,也不枉老奴跟隨了太祖一輩子。”
燕王冷笑道:“好的,就看在王大伴的面子上,不妨聽聽幼主是如何打算的。”
王德盛清清了嗓子道:“老奴行前,陛下曾說若燕王退兵,可割北平、永平、保定三府與他,赦免其罪,永為屏藩。”
燕王聽罷,哈哈大笑,聲震大帳。
王德盛不明所以,十分惶恐,問道:“燕王殿下,老奴哪裡說錯話了,請燕王明示。”
燕王對他擺擺手道:“王大伴,你沒說錯話,是幼主打錯了算盤。”
王德盛哦了一聲道:“此話怎講,請燕王明示。”
燕王手指著帳中眾將道:“王大伴,你問問他們答應不答應?”
眾將齊聲道:“絕不答應。”
王德盛詫異道:“這是為何?”
張玉手按劍柄,上前一步道:“王公公,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王德盛臉色一變道:“老奴長處深宮,外朝之事不甚了了,請這位將軍指教。”
張玉哼了一聲道:“北平、永平、保定三府已在我軍手中,朝廷將此三府割讓給燕王,豈不是拿別人手裡的東西再做順水人情,我們豈能答應。”
王德盛對燕王連連拱手道:“燕王殿下,此事老奴確實不知,望殿下海涵。”
燕王道:“這不怪你,王大伴。由此可見,朝廷議和本無誠意,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待我拿下濟南,再與他們作個計較。”
王德盛急忙站起,眼淚汪汪,又想跪了下去。
燕王再次將他扶住,道:“此行議和不成,不能怪你。自古君主聽信讒言,離間骨肉,鮮不覆敗。我為燕王,下天子一等,富貴已極,尚何求哉?奈何奸人交搆,積毀銷骨,加我大罪,以兵見屠,有死無生,我不得已才起兵靖難,以至於斯。夫明主之治天下,不忘於所尊,不弛其所親,勤於遠略而忘於小故,是以九族睦而天下平也。今日若想移禍為福,朝廷必須誅奸讒以謝祖宗,去新政以覆成憲,釋諸王以歸舊封,罷天下之兵,毋得窘逼,我得仍守舊封,屏藩北土, 則天下孰不樂朝廷之能保全宗親,慕德而向義也,何苦必於見害耶?望大伴回京,將本王衷腸盡訴,也不枉你跑這一趟。”
王德盛連連點頭,燕王將他留在營中,大擺筵席,給他接風,席間只是敘談往事,不再談及和議之事。三日之後,又親自將他送出營外十里,看他走得遠了,這才回營。
日子過得飛快,燕軍圍城已有三月有餘,堪堪又到八月中秋,燕王朱棣收到了一封北平來信,正是道衍和尚所書,燕王看罷,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