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元朗走到姚織夏身邊時,她彎下身,專注地看著元朗的眼睛,溫柔地說:“元朗,織夏姐姐真的特別榮幸能認識你,雖然你話不多,但是姐姐知道,我們元朗其實是個既聰明又善良的孩子,希望我們以後有機會再見。”
元朗圓圓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姚織夏,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突然,他皺著眉頭別開眼,又彆彆扭扭地咬了咬嘴唇,兩隻小手緊緊地握著前幾天在遊樂園玩時,姚織夏買給他的霸王龍。
“姚織夏。”
“嗯?”
“要是薛凜那個傢伙以後對你不好,你不要難過,等我長大了,我娶你。”
元朗一字一句地說完,便轉身往門外走去,像是帶著某種不可名狀的悲壯一般爬上了老於的車。
姚織夏震驚地蹲在原地,不敢相信第一次見時還對她既排斥又冷漠的小男孩,卻在分別時給了她一個這麼令人欣慰又詭異的承諾。
戚航望了望車裡的元朗,又轉過身,低頭凝視著蹲在地上發呆的姚織夏,臉上不禁浮起玩味的笑容。
薛凜進屋時,姚織夏正站在灶臺前準備一些看電影時可以吃的佐酒小菜和水果。
望著姚織夏忙碌的背影,薛凜不自覺地站在了原地,生怕因為一絲聲響而破壞了眼前的美景。
他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貪戀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哪怕只是吃飯,哪怕只是聊天,哪怕只是看著她做一件平平無奇的事,他都戀戀不捨地乞求時間放慢些,再放慢些,他好希望下一個這樣美好的夜晚能早些到來,又貪婪地希望每個美好的夜晚永不白晝。
“姚織夏!”
姚織夏被突然的喊聲嚇了一跳,她轉過身,卻被一個溫暖的胸膛裹了進去。
熟悉的味道竄進了她的鼻間,是他,她安了心。
“薛凜……怎麼了?”
失了秩序的呼吸聲在她耳邊沸騰,薛凜的前胸在她身前起起伏伏。
“沒什麼,只想抱抱你。”薛凜閉上眼,在這一刻,他想把全世界都拱手奉上。
落地玻璃窗的窗簾間露出了一道縫隙,薛凜抬起頭,順著那道縫隙向窗外望去。
藍黑色的夜空中掛著一輪彎彎的明月,白日裡一直在那棵梧桐樹上嘰嘰喳喳個不停的鳥兒們也在此時進入了夢鄉。
薛凜晃神地盯著那棵老樹,一片樹葉忽然零落在地,將他飄遠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客廳一片昏暗,薛凜回過頭,望著身旁的姚織夏,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沙發對面牆上正在放映的電影,藍光一閃一閃的,籠罩在她的全身。
薛凜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投入痴迷的女人,不似他記憶中的那個姚織夏,平日裡一直被她極力隱藏的情緒彷彿被罩上了一層放大鏡,在此刻無處藏身。
電影中那個在異鄉打拼多年終成名就的導演,坐在放映廳裡,望著年少時如友如父般的故人留給他的那捲塵封多年的膠片影像,在回憶中潸然淚下。
薛凜至今都記得,他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是在剛到英國時的一個下雨天裡,即使後來又看了許多遍,他還是抵擋不住強烈的共情感,不可抑制地流了無數次的淚水。
那時候的他無數次地懷疑與糾結,人生中的種種遺憾是否才是生命的真諦?那些曾經閃耀卻永遠逝去的時光又是否擁有永遠封存的力量?
那時的他從沒想過,在他往後的歲月裡,會有一個女人,讓他想要彌補她所有的遺憾,封存她所有的痛苦回憶。
畫面中那一幕幕戀人們相擁而吻的鏡頭在黑暗中閃閃發光,薛凜卻凝視著姚織夏,久久不肯移開眼,她的眉頭微蹙,一縷一縷的淚水滑過臉頰懸在下巴的邊緣,眼神中閃爍著無限的嚮往與雀躍。
薛凜伸出手,用手指抹去了她的淚水,姚織夏緩緩轉過頭,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微笑,下一秒便被薛凜攬進了懷裡。
薛凜一手輕撫著姚織夏的肩頭,一手不由分說地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捉住她的一隻手,肆意地把玩著她的手掌,好似要把那掌心中的每一條紋理都探索一番。
觸控到她掌中的繭,薛凜的手不禁一頓,片刻後,他張開自己的五指,用力地與姚織夏的五指相交在一起。
結尾字幕交織著令人悸動的音樂,在姚織夏的眼前和心間緩緩流淌,她閉上眼,享受著熒幕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跳動。
暖烘烘的脊背,發燙的耳垂,耳邊令人踏實的呼吸聲伴隨著胸腹的起起伏伏在姚織夏的意識中喧嚷翻滾。
“姚織夏,你怎麼這麼沒出息,又掉眼淚了。”薛凜努力剋制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