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月平日說話很少,難得有這麼一番長篇大論,都是在講這個孩子的修行——
不論這小男孩世間法修為有多高,都沒有一絲神通法力,看上去修行無用卻也等同有用,因為他可借神通一用。但這種手段並非無限制,它服從一個假設的前提,假設這個小孩可以修成神通法力,那麼他在修煉中應該得到卻沒有得到的法力越廣,所能借的神通就算大。
此時小男孩在三夢峰上只修行了一個月,雖已達到出神入化境界,但所能成就的“法力”還很弱,所能借的神通也十分有限。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福報,他為何會有此福報,天月沒有解釋,也無法向小孩解釋。三夢峰上這一幕,她只是“點醒”了這個迷路的孩子,並將他引入修行門徑。
小孩聽的直眨眼,甚至忘記了答話,一時之間他也不能想明白這麼多玄妙,看來需要很長的時間去感悟消化。天月說完之後又問道:“你來找我應該有事,就說吧。”
小孩就似從夢中被驚醒,低下頭道:“我捨不得仙子師父,也捨不得忘情宮,但我要回家了。”
天月:“你的家——在哪裡?”
小孩:“在山下的人間,一個叫蕪城的地方,我叫風君子。”
小男孩第一次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之所以這麼長時間都沒告訴天月,因為天月根本沒問過。在這三夢峰上,似乎人間的一切都很遙遠,無形之中就覺得連名字都不必再提。而且這裡除了小男孩並沒有別人,假如天月說話,那一定就是對小孩說的,從來不需要什麼稱呼。
天月此時仍然沒有多問,只是說道:“你從忘情宮風門入修行,我賜你法號風君。”
小孩連連點頭道:“這法號起的真好,一聽就是我的名字。”
“風君,你在這三夢峰上,諸般修行神通無礙;你若下了山,泯然眾生無別。”天月看著小孩,眼眸純淨無比,簡簡單單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小孩一撅嘴:“是的,我也清楚,但我走了這麼多天,連個招呼都沒打,我全家人肯定都急壞了,一定正在到處找,我既然想起了路,就必須回去。”
天月:“你還願意回來嗎?”
小孩:“那是當然,我是忘情宮弟子,請師命離山,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經常來拜見仙子。”
天月點了點頭:“我受你師禮叩拜,點醒你法訣,師徒名份已定。但此刻你還不是忘情宮的正式傳人,且辟穀心齋三日,三天後為你舉行入門儀式,你就是風門弟子了,到那時你再離山,好嗎?”
她第一次以商量的口吻與小孩說話,小孩哪能不答應,反正已經待了一個月,也不在乎再多留三天。
……
三天後,忘情宮風門殿,天月為傳人“風君”舉行入門儀式,那把大號的彈弓已經拆開,呈風節供在法壇上,等待儀式的最後賜器給他。
小孩挺高興,恭恭敬敬祭拜祖師之後,他就有了正式的風門弟子身份了。而且這寂寥無人的三夢峰上,昨天難得來了訪客,是一位來搗亂的修行高人,被他一頓彈弓打跑了。拜入師門之前就做了一件守護宗門的事,小孩覺得暗暗得意。
修行大派的入門儀式自古很繁瑣,但忘情宮中只有天月與風君兩個人,也免了很多過程,進行的倒也順利。祭祖拜天之後是受戒,天月先讓風君受了散行戒,完畢之後才開始講誦忘情宮的門規戒律,這時卻出了一個重大的意外。
跪在地上的男孩突然抬起頭,驚愕的問道:“仙子難道不知,我是個男孩子嗎?”他聽見了忘情宮的門規——忘情宮九門,只收女弟子入門。
天月沒有回頭,看著祭壇答道:“你一直沒有告訴我。”
“仙子沒問啊!我也不知忘情宮門規,而您直到此刻才說。實話告訴仙子,我就是男的,現在怎麼辦?”小孩明顯有些慌了。
天月向著祭壇跪了下去,似是自言自語道:“如此,我已違反門規,雖身為宮主也不能自免責罰。”
小孩卻站了起來,很著急的問:“仙子要怎麼罰自己?”
天月很平靜的答道:“依忘情宮門規,受七情分傷之罰。”
小孩喊道:“怎麼可以這樣,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要罰你?”
天月答非所問:“依忘情宮之規,你亦應受風刃裂神之罰,但這不是你的錯,你若不願我也不能罰,你可立即下山,不必受罰。”
“我已經叫您師父,也祭祖拜天,此刻就是忘情宮風門弟子。我雖然年紀小,但在三夢峰上這一個月,也知道了很多事。我們都沒有錯,違反門規是因為我的原故,若因弟子之故而讓師父無辜受責罰,弟子可請求代受,對嗎?”
小孩越說越激動,上前兩步去拉師父。天月站了起來,轉身看著他,形容不出是什麼神情,聲音傳到耳中就似柔和的月光在撫摸心靈:“你可以不請求,若請求代受,須先自受風刃裂神之罰,事畢之後,我仍要將你逐出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