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州城內,街市如潮,商客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
陽州富裕可攀大燕皇都,城中萬業具興,富豪如雲,若是在外州你家中財產能有幾百兩黃金,附近鄰里一準踏破你家宅門,在當地也算小有名氣,排的上門號,但在陽州別說五百兩,就是一千兩,都不會有人會過分巴結討好你。陽州大豪動輒便是千兩黃金一甩而出,連眼皮都不曾眨,俗話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還能更囂張跋扈些,叫有錢能求仙下凡。
一位身穿灰色大氅的儒雅男子獨自在街市行走,偶爾左右顧盼,城中果然很是繁華,繁華的不似人間。
記得三百年前,那時的他常年身居仙山瓊樓,雖然修行的道不同於凡塵中那些正道人士廣泛推崇的寬擔大道,比如——道家,儒家,佛家,武修。
但不是每個人都要跟隨大眾走一樣的路,走那一條條擁擠的獨木橋,即便這樣身後也簇擁著千軍萬馬,隨時都有人失足落水,他不屑於那樣的道。
他要走出一條絕世無雙的遼闊大道,成為又一教派的開山鼻祖。
令全天下修行者都記住他的名字——蜃樓。
蜃樓早在三百年前便習慣了形單影隻的修行生活,雖說每日清晨與傍晚會有侍女為他照料起居衣食,但與其對話多數是空乏且無味,有時會有一個年紀尚小的少女來串門拜訪,也只是保持的不溫不火,如今身處煙火氣息十足的市井巷道,他眼中並無半點驚歎之色,只是有些異樣神采。
“離開人間已經整整三百年,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山下的人跟山上的人真是天差地別,不過這山下的世界倒是有趣些,讓人身心輕鬆。記得我當初獨自修行時,人間還不曾這般繁華,三百年,不過剎那而已。”
走著走著,身後突然有人扯住他的大氅,蜃樓停住腳步轉頭一看,是一個紅衣小姑娘,長相可愛,膚色白皙如玉瓷,只一眼便叫人滋生憐愛之心。
但他是不是凡人,他是孤傲冷漠的妖王蜃樓。
“叔叔,你的東西掉了!”紅衣小姑娘攤開手掌遞給他一塊古樸的墨玉牌。
看著這件老物件,蜃樓原本緊皺的眉頭竟然慢慢疏解,他伸手拿了回來,收進袖口中。
“謝謝,小姑娘,很懂事。”蜃樓面無表情道,但聲音很柔,他又抬頭望向遠方,那裡站著一個年輕女子。
“沒關係,我孃親教我的,做人要為善,日積一善,福氣滿缽。”紅衣小姑娘露出兩排潔白的貝齒,笑的像花一樣,一雙盈盈的大眼睛藏有閃亮光芒。
“哦,你孃親學問很高,不錯。”
年輕女子站在十步之外輕輕招手,小姑娘小步飛快的跑了回去,活潑的如小鹿在蹦跳。
看著看著,蜃樓渙散冷漠的瞳孔有了幾絲色彩,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青兒,快回來,不要給別人添麻煩,跟叔叔說再見。”年輕女子顏面素雅,有書香門第的淡淡氣息,穿著一襲翩翩長裙,婉約似一朵出水芙蕖。
“叔叔,再見!”紅衣小姑娘搖手示意。
蜃樓楞了楞也旋即抬手,他以前從未做過如此動作。
“多謝夫人與小姑娘了。”蜃樓終究是繃不住冰冷的神情,恬然一笑,發自肺腑的笑。
這大概便是人世間的人情冷暖了吧,今日自己竟然體會到了,蜃樓靜靜的想,很快他轉身再次邁出步伐。
“道爺,來我們這兒聽聽小曲,看看姑娘們跳舞吧,有來自南楚的江南舞姬,有來自燕國隴川的琴瑟美人,保管道爺喜歡,道爺要不來閣中坐坐喝幾口熱茶……”蜃樓走至一座歌樓下,高大的閣門下有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貌婦人來一旁招呼他,臉上摸著厚重的粉塵,身段倒是不差,也算是徐娘半老。
那豔麗美婦瞧見蜃樓一身高貴氣質,料想一定是個深藏不露的大金主,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將其拉進門檻內。
“哦,還有這等地方,我倒是進去坐坐。”蜃樓望見那房沿上三字匾額,“紫檀閣”名字倒是風雅端莊,就不知是否賣羊頭掛狗肉了,他抱著好奇的心態一步跨了進去。
“公子可要點些什麼拼盤小菜?或者先來上一壺陳釀女兒紅,咱家的酒可是一等一的濃醇倍香!”蜃樓在二樓靠近街市的雅間坐了下來,須臾身材短小,彎腰駝背的小廝迎了上去。
“嗯,給我一壺好酒,有些什麼招牌好菜都可以上。”蜃樓掃視了其餘食客一眼,他淡淡的望了駝背小廝一眼,後者頓時便明瞭,這是一個不差錢的主,得好好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