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危難之際,呂靖緣出此計策也只是想攪局,想拖延時間等待陳修恢復功力,只要拖住西門荀,那六名賊人便不會如常所願。
在與西門荀對視答話之時,表面上他從容自若絲毫不畏懼眼前這令人聞風喪膽的殺人魔頭,實則心驚膽戰汗流浹背,因為他知道稍有不慎被這殺人魔識破了計謀便會死無葬身之地,所以他必須裝的像一點,要讓西門荀徹底相信他。
誰知事態完全脫離了他的控制,西門荀竟然一瞬入魔……
精神高度集中的他注視著古廟裡每一刻的局面轉變,在白羽與西門荀交戰之際,他目光一亮終於找到機會一把拉起陳修朝著古廟後院逃去。
身受重傷的陳修雖然一直在閉目運功療傷,但他還是憑藉著敏銳的聽覺捕捉到古廟內局勢轉變後突發的一切事宜,心中不由對自家這外表風流瀟灑做事不拘一格的公子哥心生幾分讚歎之意。
他只覺得二公子自兩年前開始外出歷練之後,變化愈來愈大,不知不覺間有了幾絲俠士風采,在呂家做了十七年客卿的他感到很是欣慰。
今日二公子這番滴水不漏的計謀可謂驚為天人,真真切切救了他們兩人。
兩人一路匆忙的逃往後院,不敢有絲毫懈怠,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後院荒蕪駁雜,各類瓷瓶器械,木製櫃飾橫豎擱棄在野草萋萋的場坪之中,不如前院那般一目瞭然,倒成了兩人的天然屏障藏身之地。
呂靖緣與陳修沒有發現後院寬大高挺的圍牆有任何缺口,依舊厚實挺立,只能逃進最末端的一大片連屋正閣中,慌亂的找了間光線黯淡的偏屋躲藏。
此時陳修傷勢已恢復了大半,他抿著蒼白的嘴唇死死的盯著窗格外的動靜。
須臾,西門荀邁入後院的垂花門,銀髮飄飛,袖口滴著殷紅血珠,瞳孔中充斥無數銀色絲線。
“我知道你們就藏在這裡,出來吧,告訴我吾兒的下落,我會給你們留個全屍,保管你們走的痛痛快快。”
“不肯出來的話,那我便自己來找嘍。”
“待會看我怎麼將爾等的全身筋骨一節一節的揉碎……哈哈哈哈……妙哉妙哉……”
目睹著西門荀一步一步靠近,陳修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帶來的恐懼和無措,雖然他並不怕死,常年刀口舔血的持劍生涯已經徹底淡化了他對生死的感觸,他對外是一個極其冷漠無情的人,但這一次不一樣,他身旁還有一個需要拼盡生命去守衛的公子哥。
他目色一凌,小聲言語。
“二公子,陳修定保你全身而退,待會切記找準時機逃走。”
“陳修我不能撇下你一人,要走一起走!”
“情況危急,不可意氣行事。”
呂靖緣又欲說話,陳修一手重重的壓住他的肩膀,淡淡的說:“我可以死,二公子將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扛,很多人需要你去領導,你不能死在這兒……至少我天罡十四劍不可能在最後關頭盡毀一世英名。”
呂靖緣一時雙目通紅,他知道眼前這陪伴他多年的熟稔劍客心意已決,他欲言又止。
陳修腳步輕巧,朝屋閣另一側行去,沒有留下一絲聲音,很快消失不見。
西門荀眉梢一皺,察覺到不遠處屋閣內有窸窣響動,腳掌一轉,霎時身形一動,掀起暴風。
“往哪裡跑!”西門荀怒喝一聲。
“轟隆!”另一側屋閣爆發聲響,煙霧繚亂。
呂靖緣顫抖著嘴唇拔腿猛衝,那一刻他的世界彷彿陷入禁止,耳中有潮水灌注,他聽不見任何聲音,瞳孔失去色彩,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都是因為他,才落到這般地步,都是因為他陳修也許會死。
同生共死這麼多年,眼下卻要他獨自一人逃跑。
他卻沒有選擇的餘地。
憋屈、恥辱、無助,痛苦,紛紛襲了上來,這感覺彷彿回溯到數年前那個令他孤獨無依的瓢潑雨夜,那道伸手再也無法觸及的溫婉身影,那一場鋪天蓋地襲來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