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宴會上,她推謝錦詞下水的事傳得紛揚,這些婦人多數是聽說過的,因此對她印象不好。
縱便她氣不過,也只能先忍著,揚起笑臉應對這場相看宴。
將近午時,降鶴院才徹底清靜下來。
婦人們前腳剛走,江老太太便含笑擺手,讓謝錦詞和沈思翎回去歇著。
她本就沒有給兩個小孫女兒提早訂親的意思,因著要做足禮數,所以才讓下人去請她們過來陪同。
疏桐知道老太太留下二小姐和三小姐是要說體己話,她新換了熱茶,掩上前廳槅扇,不再進去打擾。
江老太太笑望兩位孫女,“方才那些夫人說了這麼多,你們心裡應當都有定奪。靈兮,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祖母,”
沈靈兮握住老人的手,撒嬌般搖了搖,“雖說姑娘家十五及笄,但十七八歲嫁人的也不在少數,靈兮才十四,還能再陪祖母三四年呢,我現在呀,只想天天陪著祖母,才不想出嫁。”
江老太太點了下她額頭,眸光寵溺柔和,“我又沒說要你現在就嫁人,就算真有人上門提親,我老太婆還捨不得呢。只是你的確到了議親的年紀,咱們可以先把親事訂下,晚些時日嫁過去,也是一樣。我年紀大咯,就指望有生之年能看見你坐上花轎……”
“呸呸呸,祖母又在胡說,您身體硬朗得很,將來是要長命百歲的!反正靈兮要陪著您,相看不要,訂親也不要。”
沈靈兮明眸善睞,又蹭了蹭老人的手。
她自幼便跟在老人身邊,祖母於她而言,是這世間最最親近的人,是港灣,更是依賴。
最近祖母常常胃口不好,夜裡也總是失眠,她知道祖母年紀大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這種時候,她哪有心思去想自己的婚事?
思及此,少女細細描摹過老人掌心的皺紋,柔聲道:“祖母,靈兮近來跟著夫子學了幾首新琴曲,待會兒彈給您聽,可好?”
江老太太笑眯眯應下,又轉向沈冰雁,“冰雁,你的婚事本該由你母親做主,但你既然來了降鶴院,我便捎帶著多說兩句。剛才坐在左側第三位的夫人,乃文水縣縣令夫人……”
不等她說完,沈冰雁已經皺起了眉,“祖母,文水縣縣令是從上京貶謫下來的,這種落魄人家,您也看得上?”
“冰雁,看人看事,不能只看表面。那縣令被貶之前,與你父親也有私交,聽聞為人剛正不阿,因為不善阿諛奉承,在上京得罪了權貴,所以才有此遭境遇。
“方才你也見了那位縣令夫人,談吐見教養,想必不用我多說,你自己能夠分辨。這種清貴門第教匯出來的兒子,品性定然如君子般高尚,也許因為家族的牽連,他的仕途會比別人更坎坷些,但遠離朝政中心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女子嫁人,求的並非榮華富貴,而是餘生無爭,安瀾幸福啊。”
老人耐心說完,見沈冰雁不為所動,於是不再多勸。
兒孫自有兒孫福,作為祖母,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
至於那文水縣縣令的兒子,她的確很中意。
江縣令一生只娶了一位正妻,從沒納過妾室,這種家庭長大的兒子,本就比旁人更能懂得深情不渝的珍貴,若是能說給靈兮……
罷了,靈兮想多陪她幾年,她又何嘗不想多留她幾年?
人活在世幾十年光陰,總得找一個自己歡喜的,靈兮是個有主見的姑娘,她的婚事呀,才用不著她這個老太婆子操心。
沈冰雁回去之後,滿腦子都是老太太最後那番勸告話。
她越想越覺得生氣。
如果那縣令兒子真有祖母說的那麼好,為什麼祖母不說給沈靈兮,而非要說給她?
怕是不想讓她嫁得比沈靈兮好吧!
“明明是都孫女,祖母還真是偏心!”
沈冰雁拂落桌上杯盞,尖銳碎瓷聲驚醒了軟榻上閉目酣睡的湯圓。
雪白的貓兒跳到少女腳邊,討好地蹭了蹭。
每回它這樣做,都會哄得主人開心,抱著它好一頓撫摸,甚至還會餵它美味的小魚乾。
然而這次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