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說完的話,戛然於喉。
周敬軒的目光越過張祁銘,錯愕地落在新娘子身上。
嬌嬌小小的少女,身披瑰紅嫁衣,三千青絲綰於釵飾間,此時正狼狽地扶著車轅。
她眼眶泛紅,梨花帶雨,用同樣驚措的眼神回望著他。
周瓔若笑得雙肩直顫,“周敬軒,你發什麼愣?這不就是你常常與我提起的張嫣然嗎?你來都來了,人家姑娘也穿好嫁衣了,不如爽快些,直接抬回去拜天地吧!”
沈陸離只覺那笑聲貼著自己的耳畔,那麼近,那麼深刻,幾乎要印進他心裡。
他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平聲道:“周小姐,可否放開在下?”
“呵,要不是嫌你礙事,你以為老孃想勒著你啊?”
周瓔若飛快地捏了下他的臉,手臂收回,毫不客氣地將他推開,“手感倒是不錯,摸起來比沈廷逸好多了。”
沈陸離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好似並不把她方才的舉動放在心上。
周瓔若一愣。
這幾年她調戲過的男子數不甚數,那些人驚於她的放肆輕浮,懼於她的野蠻囂張,或求饒,或辱罵,可,從沒有一個是沈陸離這種反應的!
這個少年,寡淡至極,永遠都是一副無悲無喜的樣子。
他內心緊閉,一絲狹縫也不留與旁人。
倒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呢。
張揚跋扈的少女,雙眸逐漸熱烈,正要說些什麼,腕間忽然一緊。
周敬軒將她拉到遠離沈陸離的地方,沉聲道:“瓔若,平日裡你與其他人胡來也就罷了,沈陸離與我同窗多年,雖性情涼薄了些,卻也是個正人君子,你……不該如此對他!”
周瓔若微一偏頭,笑得狡黠,“堂哥!”
周敬軒大腦空白了一瞬,一時竟忘了自己要與她說什麼。
要知道,他這個堂妹,自三年前來到府上起,就一直沒大沒小地叫他的名諱,幾乎就沒喊過他堂哥!
周瓔若見他如此反應,忍不住笑出了聲,大步走向自己的馬,瀟灑縱身而上。
她嫻熟地掉轉馬頭,揚聲道:“周敬軒,你的新娘子還等著你呢,老是纏著我說話做什麼?”
周敬軒回頭看了眼張嫣然,耳根悄悄紅了個透。
周瓔若甩甩長髮,甫一夾緊馬肚,迎著寒風奔騰而去,悠遠洪亮的聲音響徹整條長安巷:
“沈陸離!你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我還會回來找你的!下回見了我,你若仍擺著一張臭臉,我定揍到你哭!”
周敬軒無奈搖頭,朝著沈陸離歉然一笑,後者如往常一樣,神色淡淡,彷彿剛才被點名威脅的人並不是自己。
陳家夫人瞪著少女離去的背影,只覺得臉上的傷口更疼了些。
她與身邊的丫鬟耳語幾句,那丫鬟立刻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腳步匆忙地離開。
母老虎一走,現場瞬間清靜許多。
沈陸離繼續方才未完成的事,對著張嫣然作揖道:“張小姐,還請與我步行入府。”
此話一出,不僅陳家夫人的臉色黑如鍋底,就連周敬軒也攥起了拳頭,眉心緊緊擰在一處。
這傢伙,怎就不知道變通呢?
張嫣然矮身撿起蓋頭,目光不自覺便落在了周敬軒身上。
十七八歲的少年,身姿修長挺拔,像極了她閨房前的那叢綠竹。
兩人見面的次數算不得多,細細數來,也只有五次罷了。
她甚至從沒想過,為何自己會記得如此清楚。
每回見他,都是兄長的同窗結伴來家中拜訪,她恰好路過前廳,禮貌地進去見禮一番。
她甚至都沒有同他正式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