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修長指尖勾起一縷烏髮,輕嗅其上淡雅的沉水香。
良久,他輕嘆:
“不過是剁了一隻手,妹妹便嚇成這樣。倘若以後看見我殺人,妹妹豈不是要嚇死了?嘖,膽子這麼小,這可怎麼辦?”
……
翌日,謝錦詞病倒了。
沒染風寒,沒有發熱,只是嘴中一個勁兒唸叨“不要來找我”之類的話,神志不太清明。
沈長風給她留了碗清粥,撇下她自己去上課了。
陸景淮昨日剛被徐夫子懲戒,今日老老實實地去了晉誠齋。
夫子唸書的聲音很快將他送入夢鄉,正睡得香甜,冷不防被人揪了耳朵。
他煩躁地睜開眼,只見齋外圍滿了身穿輕甲的州兵,烏壓壓一片,很有些瘮人。
案几旁,祭酒錢文慕一臉嚴肅,“陸景淮,你隨我出來一下。”
陸景淮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面上卻努力地強裝鎮定:“祭酒,什麼事啊?外頭這些州兵……”
“陸景淮!你裝什麼裝!昨夜你趁我睡覺,溜進我的房間,砍了我的手,今日我定要把你抓進大牢,叫你把那牢底坐穿!”
趙楚陽滿臉兇惡地走了進來,舉起纏著層層白布的右臂,指向陸景淮。
話音落,一個身著華貴官服的中年男人挺著個富態肚腩緊跟著踏進來:
“我兒說的不錯,就算你陸景淮的背景再硬,今天也得卸下一隻胳膊,賠給我兒!”
他與趙楚陽長得七分相似,正是臨安城知州,趙先霖。
監丞司徒源也來了。
他穿一身寬大的群青道袍,腰繫同色緞帶,髮色黑白相間,束以竹簪,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
他朝趙先霖作揖,溫聲道:“趙大人,抓人歸抓人,然而書院重地,您如此大動干戈,連州兵都發動了,是不是不太合適?”
趙先霖掃過一眾學子,發現他們個個兒噤若寒蟬,好似嚇得不輕。
他揮揮手,示意州兵去外院候著。
撤走了州兵,學子們紛紛小聲議論起此事,看向趙楚陽的目光,略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趙楚陽衝他們吼道:“看什麼看!再看連你們一起抓!”
趙先霖把兒子護在身後,對錢文慕道:“貴書院出了陸景淮這種目中無法的學生,錢祭酒,你今日必須給本官一個說法!”
錢文慕雙眉深擰,看向陸景淮,沉聲問:“是不是你做的?”
陸景淮連忙搖頭,“祭酒,冤枉啊!我雖然喜歡打架,卻沒有砍別人手的癖好啊!”
他餘光瞥向沈長風,心裡把他祖宗問候了個遍。
本來昨夜把趙楚陽暴揍一頓就算完事,誰料沈長風竟砍了人家的手!
真是不嫌事大!
錢文慕朝著趙先霖拱手,“趙大人,既然陸景淮否認這件事,你們便不能抓走他,除非你們拿出證據,否則,此事還是重新徹查吧。”
趙楚陽急了,咆哮道:“這能有什麼證據?大半夜的誰會專門跑來看陸景淮砍我的手?昨天下午我剛叫人把陸景淮揍了一頓,夜裡就被人砍了手,定是陸景淮報復我!”
司徒源安撫道:“趙公子莫急,如今你與陸景淮各執一詞,我們無法斷定真假。不如你把昨夜的事仔細講一遍,與陸景淮當面對質,如何?”
案几前,沈長風坐姿嫻雅,頷首溫聲:“司徒監丞所言極是。”
他一開口,便有學子陸續附和。
趙先霖顧忌此處是書院,酸腐的讀書人太多,有家底和背景的也多,若說不清這個理,陸景淮是斷然不能抓的。
他略一沉吟,拍了拍趙楚陽的肩,“你當著大家的面,把昨夜的事再說一遍。”
趙楚陽氣得臉紅脖子粗:“爹!從昨夜到現在,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口水都說幹了,你還要我說?兇手就是陸景淮!你趕緊把他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