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詞抱著把青面竹傘,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水潤的圓眼睛好奇地打量沿江風景。
臨安是座富庶繁華的城,相比揚州的古舊婉約,多了幾分別緻的典雅。
“小詞兒可知道,這橋,為何要叫既明?”
沈長風慢悠悠踏上一座石拱橋,笑問身後的小姑娘。
橫亙在潯江上的石拱橋,連線著青吟巷與天香坊,卻又像是一道分隔線,將它們劃為截然不同的兩部分。
一岸清雅,一岸喧豔。
踏上既明橋,風中隱約帶了些脂香酒氣。
謝錦詞想了想,認真道:“夜皎皎兮既明。既明,乃天色明亮之意。此橋取名為既明,應是嚮往光明的美好寓意吧。”
少年眯了眯桃花眼,笑得頗有深意,“妹妹這般理解,倒也能說得過去。《大雅》有言,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妹妹可聽說過?”
謝錦詞點點頭,“便是明哲保身之意。”
“嘖,妹妹倒是一點就通。”
沈長風語氣閒適,彷彿一點也不驚訝賣身為奴的小姑娘竟讀過書。
他笑吟吟道:“之所以叫既明橋,便是在提醒東岸學府的學子們,勿要踏過此橋、流連風月,方可明哲保身。”
小姑娘恍然大悟,正要附和兩句,卻聽見少年又道:
“其實啊,都是些無稽之談。學府與青樓相對而望,僅憑一橋之隔,早已是水乳/交融,千絲難斷,又如何能真的明哲保身?”
兩人穿橋而過,踏上一條風雅長街。
謝錦詞小臉嚴肅,腦袋裡仔細琢磨著少年的話。
她輕蹙著眉,顯然是不贊同的。
天色驟然變得更加暗沉,冷風蕭然,低矮的雲層裡,雨絲如霧,密密麻麻從天而落。
小姑娘稍一恍神,連忙撐開竹傘,加快步伐跟上少年,試圖為他遮雨。
沈長風看著那歪斜在他眼前,遮擋了他大部分視線的青色傘面,輕嘆半聲,“妹妹要多吃點才行。”
他垂眸看向正努力踮腳的小姑娘,微微彎身,接過她手中的青竹傘。
“多吃一點,才能長個子。”
被嫌棄長得矮的謝錦詞,偷偷噘了噘嘴巴,細聲辯解道:“我只是年紀小!”
“嘖,長得矮還有理了。”
少年勾唇,青色傘面無聲向身側傾斜。
主僕二人在銅雀樓吃完飯,正要打道回府,沈長風突然把竹傘往謝錦詞手裡一塞,拍了拍她的頭道:
“小詞兒站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說完,轉身邁入雨幕之中。
穿牙白羅裙、淺杏紅半臂的小姑娘,撐著把青面竹傘,站在銅雀樓門前,溼潤鹿眼緊盯著那抹逐漸遠去的青色身影。
這樣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