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庭院內兩個儒生把酒言歡之時。
不僅遠處的西廚內,趙芊兒,芸娘和幾位老僕正在忙碌著菜餚。
不過小芊兒大多隻是在給芸娘搭把手,聊聊天,偶爾瞧一眼其他老僕做的菜。
不多時,她遞給芸娘一個瓷盤後,看了看左右,見各人的下酒菜做的都差不多了,便取出了一根銀製小勺。
趙芊兒遊走於廚房內,一道一道菜用銀勺‘品嚐’了起來。
這時,她在那個咳嗽的毀容老僕面前停步,瞧了瞧老僕正在做的一道有點奇怪的菜餚。
“咦,你這是什麼奇怪菜?”
趙芊兒忍不住又多瞧了眼。
鍋中的菜,一根一根的,像粗麵條,呈長條狀,兩指長度,好像還倒了些辣椒油上去,氣味有點辣鼻。
老僕後退一步,行禮道:“小人家鄉特產……”
隨後,便說出了兩字的奇怪名字。
趙芊兒好奇嘟囔了遍,手裡抓著銀勺,又捏了捏小鼻子,鼓嘴瞪了會兒鍋裡,片刻後,她還是以防萬一的嚐了口。
小芊兒桃腮鼓起,嚼了嚼,安靜品味片刻,辣的嘶嘶吸氣,不過卻點了點頭。
“咦,還行,有點辣了,不過辣的有味,戎兒哥應該會喜歡這個……這個什麼來著……”
她看向老僕。
後者笑著點頭,又複述了一遍二字菜名,聽到她說院子內那位貴客公子喜歡,殘疾毀容的老人很是高興。
二人簡單聊了會兒,小芊兒便又揹著小手,去嘗別的老僕的下酒菜了。
另一邊。
秋風吹拂的院子內。
張會之感嘆完後,沒有馬上把手裡的林麓玉璧還給趙戎,而是又專注聽趙戎解釋了一番。
他輕輕一嘆,看了眼東邊祭月山的山頂。
兩輪與大日爭輝的明月,依舊高懸,受祭月山方圓千里內的萬民膜拜。
黑衣黑髮,面孔刀削似的青年儒生愈發嘆息:
“欸,子瑜,為兄早該想到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子瑜認識終南山那位林師弟,還被他贈寶玉,這可不是一般朋友能有的待遇……那場傳聞中的儒與道之辯,原來是子瑜在其中幫了大忙。”
“就和……就和眼下這場封禪大典,子瑜一手操辦大獲圓滿一樣,小陛下與太后娘娘能請到子瑜幫忙,真是大離之幸,朝廷之幸。”
不知為何,張會之仰望祭月山方向,神色有些悵然起來。
趙戎又喝了口這很辣的酒,想起了某位埋著青山下的故人,高興情緒也漸漸落下,平淡的搖搖頭,“會之兄過譽了。”
榻上,這兩位面對面端坐的對飲儒生之間,一時無話起來。
一人仰望遠方,一人垂目喝酒。
似是各想各的事。
果然,酒入豪腸,便釀成了‘故事’,欲隨酒氣一起吐露。
張會之注視明月,輕聲:
“子瑜既然是抽這個時候來找為兄,那便是要決定一去不回了,和咱們大離做最後的告別。”
趙戎點點頭,又搖搖頭:
“若無必要,應該是不會再來了,不過也不一定,若是那天會之兄又想找在下喝酒,自可託鴻雁寄書一封,在下再尋個如今日這般風和日麗的下午,沐浴赴約便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人生何處不相逢……好個人生何處不相逢。”
張會之呢喃了幾遍,突然回頭道:“所以子瑜是真不考慮學成之後,來大離輔佐陛下了嗎?陛下對子瑜的孺慕,我們這些身邊人都是能看出來的。”
他語氣複雜。
既有歆慕又有惋惜,還有糾結。
膝蓋上的那隻不起眼的手,抓住了玉璧,微顫著,似是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