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夜半,東籬小築。
北屋燈火未熄。
屋內,山水畫屏風後方,白霧繚繞,一隻浴桶的輪廓隱隱約約,還有一道人影。
趙戎頭髮溼漉漉的,雙手搭在桶沿上,腦袋後傾,一條白毛巾摺疊整齊的敷在額頭上,遮住了半邊的臉。
朦朧白煙中,他嘴角的弧線寫滿了輕鬆。
某一刻,屋外傳來一些微弱鐘聲。
鐺——
嘩啦————
趙戎打了個激靈,上半身往前猛的一傾,水聲濺起,白毛巾掉下,被一隻手下意識的接住。
他轉頭看了看左右,旋即另一隻手揉了揉眉心。
“怎麼又差點睡過去了…剛剛衝擊帶脈也這樣。”
趙戎嘟囔一句,眉頭皺起,不過下一秒便又舒展。
剛剛夜裡,他乘著白日喝下了第四杯正冠井水的勢頭,一鼓作氣衝擊力體內奇經八脈的第五脈,帶脈,衝脈成功,微微有些疲憊,便泡了個澡,只是沒想到又差點睡著。
感覺有點細細微微的睡意繚繞,是怎麼回事……趙戎已經是即將扶搖境的赳赳武夫,如今又有向著異類妖族強悍體魄轉化的趨勢,以往連續半旬不睡都是常事,只要每日按時打坐修練即可,更別提現在。
可能是最近事多,精力消耗的有點多?
趙戎搖了搖頭,從浴桶內起身,經脈間赤蛇……不對,應當可以說是’火蛟‘了,火蛟急轉,一瞬千里。
周天運轉之間體內傳出驚人的熱力,屏風後霧氣更甚,不多時便蒸去了他體表的水漬,免了擦拭。
趙戎抬手隨意束髮,披起一件青君素手一針一線織就的秋衣,夜讀去了。
順便還要……琢磨琢磨明日怎麼做個趙先生。
————
斗轉星移,大日旭升。
上午,墨池學館,率性堂內。
滿堂學子皆在。
此時,率性堂內,有些安靜,只是前不久的第一堂課是畫藝課,而幾息前,那個身材魁梧、蒼髯如戟的書藝先生才剛走,現在本已是課間,但堂內卻出奇的安靜,和堂外其他學堂學子路過時的雜鬧聲,形成鮮明對比。
不少率性堂學子不禁向後方看去,看向左後方範玉樹旁邊的那個位置上的所坐之人。
吳佩良面沉如水,收拾書桌上繪畫物件的動作,停停頓頓才終於做完,他長長撥出一口氣,和周圍同窗們一樣轉頭看去。
剛剛清晨的晨讀之後,魚懷瑾上臺通知了眾人一件事情。
此刻,一大夥學子們的視野之中,範玉樹旁邊的那個日常不穿學子青衿很是顯眼的年輕學子,正低頭潑墨,神色專注,仿若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已經成了全堂的焦點,依舊自己做著自己的事情。
時間悄悄的過去。
遠方已經泛著秋色的山林之中又傳來了古鐘的沉悶聲響。
時辰已到。
正垂目揮墨的趙戎,施施然放下手裡的畫筆,認真端詳了幾眼長桌上的卷軸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