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有收到田雨的訊息,雖然早已經理清了心中對於田雨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韓烽的嘴角還是露出了一抹笑,他看著信中田雨在此處留下的小小懸念,繼續向下閱讀:
“四十先生,最近閒暇之餘看了很多書,周邊也發生了許多事情,這些事情是我從離家出走投筆從戎,參軍以來,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羅主任最近找我們這些女護士談話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出於革命的需要,我們這些女同志身上同樣肩負著不亞於男同志身上的重擔。
我們在根據地的後方,軍區醫院裡擔負著護士的職責,同樣是為抗戰革命事業做自己的一份貢獻,同樣有著不可磨滅的功績。
這一點我當然贊同,同時覺得自己並沒有羅主任說得那麼偉大,我未能親自奔赴前線,馬革裹屍,私下裡覺得,已經是一種懦弱和退縮了,又怎麼談得上是不可磨滅的功績呢!
可羅主任接著又說。
我們這些踏入革命的堅定者,一定要繼續勇往直前,為了實現更大的革命目標,必須鐵石心腸,個人問題並不值得考慮,相比於我們組織的利益和共同的利益,自身的丈夫兒女甚至都要靠後考慮。
我自然也並無反對,認為這是一種大無畏的為國犧牲精神。
可女幹部,女革命,除了要像男同志一樣投身於革命事業之外,還應該結婚生子,並持家,羅主任說,這也是為了革命事業做出的貢獻。
這一點我卻怎麼也不敢苟同,個人的情感問題,怎麼就跟革命也掛上鉤了呢?
這樣說我們女性是不是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早已經說過,婚姻自由,難道現在入了組織,卻要為了組織選擇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男人過上一生嗎?
不在家持家,做家庭婦女,繼續革命工作,便被認為是對家庭不負責任,忽視了丈夫與孩子。
可若是我們這些可憐的女性啊,當真成了家庭婦人,馬上又會被那些有心之人批判成革命的不積極者,落後者,屆時所謂積極投身革命的丈夫又會與他們離婚。
天哪,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道理,?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四十先生,你是否也覺得如此呢?
看來這世界天生是對我們女性不公平的,已經不公平了幾千年的封建王朝也就算了,現在馬上就要從黑暗中走出了,要見到光明瞭,那原本已經露出些許光明的小口卻又被人突然無情的封死,這是怎樣一種嘲諷啊!
由此,我已經對婚姻有些產生恐懼了,正如徐政委送我的那本書上所講:
當女性得不到獨立,得不到尊重,婚姻便是墳墓,我們不怕死,面對死亡的時候,我們同樣可以爆發出不亞於一切男人的勇氣和擔當,我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連死掉之後,還要和一個令自己覺得厭惡的男人埋葬在同一棺槨……
……最近羅主任找我談話了,他說有一些師長看上了我,願意討我做老婆,我覺得他這是一種封建主義婚姻思想。
師長又怎麼樣,軍長又怎麼樣,為什麼他們看上了我,就要討我做老婆?難道我在他們眼裡只是一種隨時可以被看上的貨物嗎?我連自己的身體和自己的思想都沒有自主的權利嗎?
天呢,這簡直是一場噩夢。
四十先生,我引你為知己,所以將這些與你傾訴。
你是一個戰場的勇士,可以直面一切的不公與艱難,哪怕是面對生死,也絕不改色,或許你會有好的忠告或者建議呢!
對不起,或許說這些打擾到你的生活了。
羅主任又來找我談話了,你放心,我的心底堅固,我願意為了革命事業奉獻自己的生命,卻絕不會透過踐踏自己的尊嚴與自由的這種方式。
——你的知己,田雨”
韓烽放下信,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這些崇尚追求新時代思想的自由女性,卻活在舊時代與新時代的接壤之間,不斷替換,期間的痛苦和矛盾可想而知。
這是一種大形勢,韓烽無法逆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盡量圓潤的方式去開導田雨的思想想,許久,韓烽定定地坐下,開始寫回信。
徐梓琳掀開門簾走進來的時候,韓烽剛好將最後一字落筆。
徐梓琳疑惑,她看到了木桌上被拆開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