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府的酒肉頗好,不多時,滿桌的雞鴨魚肉,牛羊時蔬就已鋪滿。紅鴨子,白斬雞,徐秋食指大動,自打入了青水宗之後,從來還沒有過這般口福,如今想來也就地魚驛那老人家的一碗餃子令他難忘懷。於是乎,大快朵頤,酒肉下肚。
徐秋此間哪裡有半點文人模樣,恨不得站起身來下手,一旁的小業卻瞧的津津樂道,心說如此消瘦的少年竟能吃下這些東西,想必床榻之上力道足夠猛。
涼三醒畢竟是有求於人,眼下一個勁的催促著下手上菜上快些,且湊準了時機替徐秋續酒,憨態可掬。靈璧鎮可就這麼一位有名氣的書生,寫的一手好字,這個時候可不敢惹怒了,要是連夜跑了,小女出嫁的事該誰人來寫請帖?
其實,請帖這個玩意,識字的人都可以寫,若不是嫌棄自己不識幾個大字,涼三醒都要自己動筆。
涼三醒為何偏偏要好酒好肉的招待一位僅僅可寫一手好字的徐秋來哩?
大快朵頤,酒過三巡。
徐秋輕輕摸了一把嘴,雲淡風輕問,“聽小業姑娘說,出嫁的日子是在後日?”
涼三醒應聲。
徐秋一拍案,“如此瞧來,我與你家小女也算是有緣吶。”
涼三醒不解,“有緣?”
徐秋笑,側過身子,一腿腳搭在了板凳上,“徐某人向來有個規矩,急事不接,眼下正好有一日的迂迴時間,不算有緣算是什麼?”
涼三醒詫異,心說寫字先生寫字還要瞧時辰麼?
徐秋起身,瞻顧周遭,“你家小女何在,且領我先去瞧一瞧?”
小業頓步錯愕,瞥了一眼給一旁的老爺,涼三醒如是,一副大吃一驚的模樣,“這個時候見小女?這、這恐怕有些不合適吧。”
靈璧鎮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待出嫁的姑娘三日之內不可見其它的旁的男子,說是見了別家的男子,容易叫人嚼舌根。
徐秋蹙眉,方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來,又坐回了凳子上,一手將身前的酒菜給撥弄開來,露出了一小片寸地。徐秋當即取來一根筷子,尖尖蘸酒,又含在口裡,嘖巴兩聲,當著涼三醒與小業的面輕輕點下。
落筆輕輕,行筆緩緩,幾經曲折,寫出了三字,“涼三醒。”
徐秋抬手,“涼家主,你瞧這字如何?”
盯著馬尾辮的小業算是涼家的丫鬟女婢,按理來說這個時候不應輪到她開口,可她依舊是開口了,聽她搶先驚呼一聲,“徐秋道友,一手好字,寫的四四方方,結構層次,恰到好處,堪比字帖。”
涼三醒並沒有惱火,而是側過身子瞧了一眼,如是驚歎道:“人不可貌相唷,這字怕是靈璧鎮沒有誰能寫的如此規正。”
徐秋聽後落筆,陡然大開大合將“涼三醒”三字給攪亂個稀巴爛,“字是好字,不過寫這三個字卻是不恰當!”
涼三醒詫異,“為甚?”
徐秋一比劃涼三醒的模樣,輕聲說道:“虎背熊腰,膀大腰圓,猛人力士也。難道不覺得此字配上你的名號,太過清秀了麼?”
涼三醒恍然大悟,稱讚:“寫字還有這些門道!”
徐秋舔筷,再落,落筆粗獷,行筆有如草莽,再瞧“涼三醒”三字的時候,隱隱刻察覺一絲萬夫莫開之勇。當即小業驚歎,邁不走在了涼家老爺的身後,碎碎唸叨,“真乃神人也。”
涼三醒如是,忙呼來下人,“三字給我好生的留住了,明日叫來鎮上最出名的裝裱師,給摹刻下來,掛在門外涼府匾額之下,叫人瞧瞧涼家的氣派!”
徐秋點點頭,抬筆,“涼家主,瞧見了麼?”
常言道,“遇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寫字不也睡這個道理麼?遇見什麼人寫什麼字,若是天下萬萬人都寫一種字,那還有甚意思?
小業夾緊了藕腿,欠身走過徐秋,用極其輕小的聲音,捏著嗓子說道:“不知徐秋道友,可否也為我寫下小業二字,小業也想瞧瞧究竟在公子的眼中是個如何的女子?”
涼三醒隱隱不喜,小業察覺之後,嘟嘴悄然回身去了,不過依舊留了一句,“夜裡來我閨房,如何?”
徐秋嘖舌,聳肩,當做沒聽見。
涼三醒湊過徐秋的身子,問他:“見小女也是為了寫字麼?”
徐秋聽這話,眨眼間,負手背身,往門外走去,“不是寫字,還能是為了什麼,那不成我一介讀書人還能對你這即將出嫁的小女心生歹念不成?起初我還當涼家主是個通情達理之人,如此瞧來,這座上客,不當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