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南江村。
芙蓉渡口。
桃為木端來一把竹椅,瞧他翹首以盼,一手緊緊攥住一柄長劍,守在江口。他旁邊站立一位盈盈十五的少女,少女相貌姣好,如削蔥根的細手搓捻羅衣裙角。桃影奴此間的心思是沉重的,先前九山十六江出來的修士她是瞧見了的,無一不是缺胳膊斷腿,慘烈極了,碎碎念想著肯花六千錢贖她的那位公子一定要平安。
“小桃,你瞧他如何?”
桃影奴的一舉一動叫桃為木瞧在眼中,知女莫若父,做爹爹的桃為木怎麼會不知曉女兒的小心思,不過女兒畢竟是女兒,不似潑皮男兒上來就是一套說辭,例如,非他不娶之類的話,桃影奴可是說不出口,明明知道爹爹說的是什麼人,她還是一愣,佯裝不知的模樣回話:“爹爹,什麼如何?”
桃為木搖頭悄摸一笑,他伸手颳了一下她的鼻頭,自言自語說了一句:“都說女大不中留,你若是一口回絕了,說他不怎麼樣,他不好,那也算是一個回應,可你吶,唯獨這麼裝傻的一句,爹爹就知道你心裡是如何響想的了。不奇怪,畢竟爹爹我瞧這小子也有幾分瀟灑,本性也是不差,就是有幾分頑劣,從他眉宇之間就可瞧出一般。女兒大了,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收不回唷,當年你娘也是瞧我相貌上乘,才是隨了我。”
不知道為何,一說到娘這個字的時候,桃影奴方才還是羞紅的臉色陡然就變了,取而代之的是寫不盡的相思,她牽起了爹爹的手,呢喃了一句:“娘,一定平安。”
桃為木笑了,摸了摸桃影奴的頭,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側過身子,一劍插在地上:“你孃的事,莫要多想。”
二人正說時,江面泛起了漣漪。
三支蘆葦橫於江面,自九山十六江一路漂流而下,樓三千在前,徐秋在後,段三郎在徐秋身側。樓三千向來如此,喜歡裝高人模樣,見他雙手負後,一葦當先。徐秋與段三郎則是委婉了許多,多餘的動作沒有,安安靜靜的踏在一支葦上,前者與後者說著玄冥海之中的事,說道動情處,段三郎兩眼睜大的好似銅鈴,他稱讚徐秋:“大丈夫當如徐秋,過勁!”
桃影奴抬起一眼,立馬就驚呼:“爹爹,他們安然歸來了。”
桃為木忙起身,乘船想迎,可不待他取上船篙,三人就上了岸,樓三千一腳踏在芙蓉浦,徐秋與段三郎緊隨其後。桃為木一瞧其中的段三郎有些發愣,畢竟他不認得此人,徐秋介紹:“桃道友,這是段三郎,段道友,也與你一般守在地魚許多年,就為了玄冥海。”
桃為木拱手:“桃為木。”
段三郎是個場面人,眼下相貌也恢復的不錯,不過與他自己先前形容的冠玉容顏相差甚遠,他也作揖:“段三郎。”
桃影奴悄摸的走近了徐秋的身旁,偷摸的瞧了好幾眼徐秋,看他身上無傷,這才放了心。
桃為木收起了手裡的長劍,不知道為何,他與樓三千的關係頗好,他行至樓三千身前,說道:“你二人進去之後,我與小女就守在此地,生怕你們出了岔子,也好有個照應。可就在你二人進入不久,就出來了六七位修士,各個都體無完膚,慘烈的很。”
樓三千大笑:“狗日的天池螻蟻,親家,他們可尋你的麻煩?”
桃為木一聽親家二字,特別的舒心,忙擺手:“沒有,沒有。緊隨其後有一御劍女子,她招呼了一聲,便領著幾人走了,一句話都不曾多說。”
“樓前輩,玄冥海數年,來了許多修士,也從沒見誰能尋到玄冥海。你也別懊悔,此行雖是兩手空空,可好在落個平安,來日方長!走,回去吃酒去。”
桃為木瞧見三人釋然模樣,猜測也是沒能尋到玄冥海,眼下正說些慰藉的話,勸說樓三千莫要懊惱。
忽的!
桃影奴瞧見了徐秋肩頭有一綠頭鱉,模樣精巧,正伸著一指長的鱉頸子聽幾人說話,好奇之下,伸手摸去。
“凡人,勸你莫要自誤,上個對我動手的人墳頭草已長了一人高!”
玄冥鱉忽然一句,叫桃影奴驚的一跳,急忙的收回了手,情急之下躲在了徐秋的身後。徐秋眉頭一豎,一手將玄冥鱉給抓在了手中,笑問:“你說甚?”
玄冥鱉立馬就慫了,他與樓三千相差不大,好逞口舌之快。
“徐秋,你個小子,你就這般對你的老祖,大逆不道吶!樓三千小兒,速速來好生管教你這賊徒,本尊賞你無上至寶!”
他不說話還好,樓三千本就與他不對付,一聽這話,立馬從跨下掏出一柄長劍,嚇得玄冥鱉立馬的縮排了鱉殼之中,大氣不出。
徐秋把玩著玄冥鱉,丟在空中又接在手中,如此反覆,桃影奴這才好些,徐秋笑說:“桃姑娘,莫怕,這就是一綠頭小鱉,你要把玩麼?”
桃影奴在徐秋的介紹之後,睜眼瞧了玄冥鱉後,她輕聲道:“口吐人言的鱉,從哪裡撈來的,肯定不是這片江裡的!”
徐秋問:“何出此言吶?”
桃影奴嘟嘴,一指無邊江,說道:“浦南江村,好山好水,怎會生養出這相貌下乘的綠頭鱉來哩。”
徐秋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