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總之你已經是了。”
趙大熊強調著既定事實。
沒錯,話是從王家老宅裡那個腐朽的老人嘴裡說出來的,無論我願不願意,總之我已經是了。
所有離奇的事情都像揪扯不掉的線團,將我一圈圈束縛住。
“說司馬青崖。”
我不想聽趙大熊的揶揄,提醒他轉入正題。
“司馬青崖啊,我知道的並不多,如果見不得光的齷齪也能算事業,那我只能說他是個天才……”
趙大熊的話裡帶著無與倫比的正義感,這是他的本性,我無心挑剔。
“當年省城寶地上的大土地,十幾年前在省城好像炸雷一樣一聲炸響,幾乎是一夜之間理順了省城幾十年來理不順的恩恩怨怨,坐穩了省城地下第一人的位子,別問我他從哪裡來的,有什麼背景,我也不知道……”
趙大熊的話裡帶著一絲失落,作為一個自尊心極強的刑警,說出不知道三個字兒是挺沒面子的。
“那時候司馬青崖在本省見不得光的地界上,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甚至在整個北江湖也是聲名赫赫……”
聽著趙警官嘴裡說出北江湖三個字兒,我不禁有點兒啞然失笑,從他嘴裡聽到江湖這個稱謂,總感覺乖乖的。
“那時節,投奔司馬青崖的人有很多,王響亮和李佛爺就是那時候過去的,那時候王響亮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吧,眨眼之間就成了司馬青崖手下第一打手,王家道門的小刀主畢竟不是普通人,走哪兒牌子都能打得響,按理說按著王家道門的根基和名聲,作為王風夏的孫子本不必要走這步,可王響亮偏偏去了……”
趙大熊的話頭裡帶著一絲疑惑,顯然他也想不明白王家道門與司馬青崖之間有什麼聯絡。
“說是中間有什麼交易也好,說是真心投靠也罷,總之那幾年王響亮為了司馬青崖打生打死,賣盡了力氣,可世事難料,司馬青崖這位大土地在省城紮下指令碼不到十年,就成了廟堂裡頭大人物們眼裡的釘子,一張通緝令飄然而出,各地市精幹警力悄然抽調進了省城,只用了一週時間,司馬青崖的枝枝蔓蔓就被清掃個乾淨,江湖終究只是江湖,廟堂始終還是那個廟堂,容得下你的時候,上頭人物只當是看不見,容不下你的時候,總得打掃個乾淨。”
我知道趙大熊嘴裡的廟堂說的是官面兒。
江湖只是江湖,廟堂還是那個廟堂。
這句頗有點兒辯證法意味的話從趙大熊嘴裡說出來,帶著暴力機器特有的威嚴,話外之音隱隱有點敲打我的意思。
顯然,白天南郊山路上兩宗命案依然裝在趙大熊心裡。
“後來呢?”
我問。
“後來就是報紙上寫的,司馬青崖被捕,可在審訊室裡,不知道沈桃花犯了什麼病,突然掏槍擊斃了司馬青崖,被抓的還有王響亮和李佛爺,倆人命大,聽說上頭有人替他們說話,最終因證據不足,沒有定罪,放了出來,王響亮和李佛爺黯然回鄉,一直到如今……”
趙大熊的話幽然飄進我耳朵裡,漫長的談話縷清了王響亮的過往。
少年得意,少年失意,想來那幾年王響亮的大起大落並未讓他死心吧,幾年的沉寂之後,王響亮的野心在這個荒涼的小城裡悄然復甦,只是比起以往,這份野心更加從容成熟。
這次王響亮再也沒有吹噓他的大前程,只是悄然把我綁在了王家道門的戰壕裡,悄然收伏了邱家一門兒的土夫子,王家道門的算計我無從猜測,可王響亮顯露的那一絲鋒芒,我看的清清楚楚。
“張一凡,今天你們碰見那兩個殺手,明顯是衝著沈桃花來的,照著這段糾葛看,有可能是司馬青崖手下的漏網之魚們為報舊主之仇而來,明天你就要去杏花村了,得和這個沈桃花待一陣子,山高路遠,這種事兒不排除還會有,你自己多留點兒心。”
趙大熊終究還是那個和我有著過命交情的趙大熊,話說到最後還是繞到了我身上,只是話裡話外盡是關心的意思,並無其他。
他甚至只說了一句漏網之魚,趙大熊明白我和王響亮之間的交情,話頭很是避諱的躲過了王響亮的名字,很是體諒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