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起來,陳誠終於明白了,那是老門主太清楚陸未生的道心毅力,一個人能夠這樣愛上習武,何談為情所惑?為情所困呢?
一寸和尚來到陸未生的身前,想要去觸碰他的身體,卻被於劍攔住了。
“前輩的屍體已經僵了,得小心。”
一個人站著死,頭垂著,可是身子卻仍舊筆直的站立著,風雪交加,原來是陸未生的身子在施展劍氣後的一陣,便已經死了,脖子處尚有一口氣在,垂下時,氣機斷絕。
一寸點頭,擦拭了淚水,看向紀湘道:“紀湘,將你師父,葬了吧。”
紀湘渾渾噩噩,起身獨自一搖一擺的下山去了,他要去買棺材,將師尊收斂,南淮瑾捂著嘴,痛苦得哭著,於劍走到她的身邊,正欲開口相勸,山下一聲怒吼,於劍正想動身,被那青衣毒師攔住,他面上沒有表情,嘆息一聲:“不用擔心他,只是山下的屍體,太多了些。”
於劍眉頭皺起,毒師來者不知善否,他認得這人,隨後道:“你怎麼會到這來?”
“殺你。”
周圍的氣息驟然變冷,毒師卻並沒有一副要動手的樣子,反而走到南淮瑾的身邊,將他手中的那柄劍插入了南淮瑾的身前,口中說道:“不過我改變主意了,這柄承影劍,還是留給你這後輩吧。”
南淮瑾抬頭看他,滿眼通紅,眼眶外都腫了起來,看著毒師,青衣人也是眼中光芒一現,嘴唇微動,可還是收住了,他是什麼人?這天底下把玩棋子的人。
就算是這樣的人物,也差一些因為這眼前的美人胚子而微動情竇,他暗自嘆息,心中只是道了一句可惜。
“承影。”南淮瑾低喃,只是紅腫著眼,並未拔劍,而是朝著南淮瑾走去,在他身前跪下來。
老和尚和陳誠二人看著,久久沒有張口說話。
南淮瑾從小就是陸未生帶回來的,萬般疼愛集中在她一個人的身上,如今陸未生身死,就是這二位師叔也想不出如何相勸。
官軍從山腳處撤軍了,鐵騎戰死上千人,還有上千的甲兵,數千高手,如今,皆死在了山腳下,從青雲山巔望下去,一團大火在千丈高山上向下望去,都能看得到。
那依山而居,靠著青雲山的小鎮,被宋兵屠戮一空,躲過刀兵的,也被這樣的大火燒成了灰燼,這一日間所發生的事情,註定了要震動這個江湖,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凌天門,從此以後,只剩下了一座青雲山,半座殘垣斷壁的凌天閣。
天色未亮,有一葉扁舟早早等候在江邊,數人上了舟船,紀湘揮手道別,他揹著一柄長劍,看著南淮瑾那單薄的身子站在輕舟之上。
師妹那麼怕冷,只穿著凌天門的白衣,並沒有外邊的披風。
南淮瑾看著紀湘獨自一人走了,她今夜的淚不知要淌到何時,在舟上與師兄做了拱手禮,連重傷的寧洛川、何逍、莫離羽,也都站在她的身邊,與紀湘告辭。
紀湘要去江湖闖蕩,他去心已定,要為師父報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想要苦修武藝,就要有師父陸未生那樣的本事,與其不知何為,倒不如同師父一樣,投身江湖。
紀湘是凌天門大弟子,他要走,就是一寸和尚與陳誠兩人也沒有反對,臨行前還同他講,若是真出了事,便到北遼去。
風雪交加,吹動著舟船在江面上,很快便不見了蹤跡,這大江向南流去,紀湘看著盡頭處的影子終於不見,眸子垂下來,將劍扛在肩上,朝著江湖而去。
大江東去,浪濤不止。
舟上的寒風凜冽刺骨,就是於劍也走過來,在南淮瑾的身邊上站定,袖子下的手中竟然有一隻酒葫蘆,遞過來,南淮瑾看到了,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也只是衝著於劍露出一點慘淡的笑,結果酒葫蘆在口中倒了些。
這竟然是溫酒,這寒冷的冬風中,入喉變得有些滾燙了,南淮瑾吃了一口酒,這烈酒的勁力很足,南淮瑾險些要吐出來,可還是嚥下去了,不僅是口中辛辣難忍,入喉後,喉嚨也覺著難以承受。
“這是北遼國,極北之地處的人釀的酒燒,若要入喉,品其中的酒香,還需填入清水和酒醩,再要許多日子方可,不過現在這樣冷,暖身子甚好。”於劍說著,勸南淮瑾再吃一口,於劍推著酒葫蘆過來,南淮瑾實在推脫不過,還是又吃了一口,第二口酒入喉,南淮瑾才覺得這酒確實有它獨到的濃香,其中似乎還有些在北遼時候喝道的奶酒香味,雖然只有幾分而已,可她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