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白一臉哀怨道:“東家,小的是新婚燕邇,明日還要陪新娘子回門,你這樣,好嗎?”
王安世點點頭道:“回門禮我讓秋娘備著,你只管做好生意便可。”
可是,蕭然後天就走了,魚白憂怨的看著蕭然,期盼他“鑽牆”鑽到女子月坊裡來。
希望註定要落空,王安世轉眼對蕭然道:“到我書房來,我們再談談邊防的事宜。”
魚白輕眯著眼,狠盯著王安世的後背,似要將這傢伙的後背盯出個大窟窿來,隨後塌下了肩膀,重新坐了馬車,向女子月坊而去。
一燈如豆,魚白卻瞪圓了眼,燈照著她,她瞪著燈,好不無聊加心焦。
一夜無話,王安世早早就讓秋娘將禮物裝了車,魚白只得帶著蘭香,一行直奔於家村。
因為魚白成了於家難得的貴人,回門宴在於家老宅舉行。說是老宅,卻已是物事人非。
大房一脈凋零,只餘劉氏母女三人,為照顧老人,於二光一家歸夥回老宅,於三光一家、於小光一家也都一大早回來,從早晨一直忙到中午,終於迎來了魚大管家 。
這是魚白第一次見除三房以外的人。
於友善似乎還是當年一幅不慍不火的樣子,張氏明顯
憔瘁了許多,臉上的皺紋如干裂的河塘泥,一層又一層,眼睛裡增添了幾分渾濁與麻木。
於二光還是如同當年一樣,嘴巴還是吹噓得天花亂墜、侃侃而談,江氏深如潭的眼睛緊緊盯著魚白,似要將魚白盯出個洞來。
於大柱倒是一幅純粹鄉野漢子模樣,已經成親,娶的是泉水村一戶姓杜的閨女,這閨女當年被猶里人糟蹋過,雖長得不醜,人也勤快,卻是無人願娶,無可奈何之下嫁給了同樣難娶媳婦的於大柱,二人日子雖然艱難,但還算過得去,兒子也已經三歲了。
蘭花嫁給別人當填房,此次沒有回來,蘭草年方十六歲,尚待閨中。
於小光一幅如霜打茄子模樣,身體瘦弱,相反,成蘭子則是心廣體胖,未語先哈哈大笑,二人生了一個閨女,如今也是三歲。
馬車停在於家老宅門口,於家眾人如水般的湧了出來,幫搬著車上的東西,態度之熱情,神情之諂媚,讓蘭香臉上都是一紅,不忍直視。
忽啦啦的將魚白和蘭香讓到了屋內,看著爽滑的綢子,上好的菸酒糖茶等幾色標準禮,劉氏眼睛都亮了起來,想要搬到自己屋去,被張氏一雞毛撣子打退了回去。
張氏訕訕的笑道:“孫女婿見笑了。”用雞毛撣子撣了撣本就光潔的炕蓆,讓魚白坐下。
魚白並未嫌棄,直接坐了下來,張氏給倒的粗茶也喝了兩口,帶著濃濃的苦澀。
看著似熟悉又陌生的人,魚白覺得胸口沉悶得緊,只坐了一會兒,便藉口到工坊去看看,用午膳時再回來。
緩緩走在雪地上,雪發出了咔吱吱響聲,如傾軋在心口的機械,厚重而壓抑。
一陣碎碎的小步跑來一人,蘭草呼哧帶喘的追到魚白麵前,羞紅著臉道:“姐夫,你的大氅落在炕上了,小心著涼。”
此時的蘭草身形雖然長開,但還是如同小時候的體質,纖纖細細,斯斯文文,讓人乍一觀看有些靦腆,又有些怯懦,給人的第一印象很善良、很質樸、也很勤勞賢惠的姑娘。
魚白卻深知蘭花和蘭草隨了江氏,表面很是騙人的,看著無害,實則最會在關鍵時刻捅上一刀,屬於不直接殺人,卻常常遞給殺人犯武器的人,很討人嫌。
魚白輕輕抬眼看著面色潮紅的蘭草,一幅含羞帶怯、欲言又止、欲迎還拒的模樣,這引人垂愛的模樣,定是對著銅鏡練了許久吧?
魚白兩世為人,常與奸商惡官打交道,混跡青樓妓寨,身為女人,又怎會不明白蘭草的小心思,心思甚覺疲累,淡然一笑道:“蘭草,我魚白雖不是深明大義之人,但也深知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
毫不遲疑的向前走去,在地上留下了長長的一道雪印。
淚在蘭草的眼窩裡打著轉,終於形成了一汪水,滴落在雪地上,暈開了一絲雪窩,冰冷的風颳過來,再次凍成了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