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撫著自己發腫的臉頰哭道:“娘,真的不能嫁,蘭芽剛多大啊,您是讓她去做童養媳不成?況且,你不知道成三郎的為人,那可是……”
“三弟妹,莫不是以為分家了,就可以隨意杵逆孃的意思了?”一道不陰不陽的聲音自屋外傳了進來,何氏邁著步子進了屋。
原本白胖的身子竟瘦削了許多,眼睛也空洞的大了不少,只是在見到蘭芽和於小光的時候,眼睛似閃著濃濃的恨意。
海氏忙辯解道:“大嫂,俺沒有,俺是說,咱於家哪個閨女都不嫁了,咱退親……”
正說著,卻見張氏一個巴掌又要煽過來,蘭芽用胳膊一擋,胳膊登時一疼,定是打得青紫了。
蘭芽抬著如墨的眼睛道:“奶,無論今天說什麼,也無論成家是什麼人,哪怕是瘸子、柺子、癩子,您都不同意退親了?待我及笄再嫁也不行?”
張氏冷然道:“想都不要想,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擋了小光的親事。”
蘭芽靠近坐在炕沿的劉媒婆,狀似無意的攏了一下炕上散落的庚貼,上面的黑色墨跡清晰可見,不由眼睛一亮,對劉媒婆道:“劉奶奶,您是說這是廟駐給批的合姻貼 ,裡面的兩個庚貼就是相合的姻緣,是觀音菩薩的意思?”
劉媒婆忙不迭的點頭。
蘭芽又看向何氏道:“大伯孃,如果孝順的話,是不是就應該順從觀音的意思,無論是誰都要嫁到成家?”
何氏撇了撇嘴道:“也就那些不孝的人才會杵逆爹孃。”
蘭芽眼色不由一沉,對張氏道:“奶,這成家與咱家定親不到一個月的功夫,今天可以說八字不合,將新娘子由我大姐換成了我;明天也可以說因我剔過度,將新娘子由我換成我小姑。此事可一不可二,否則,咱老於家的臉豈不是三翻五次遞過去讓人給打?”
張氏一聽,也確實如此,自己是被求娶的一方,不能事事任由成家牽著鼻子走,萬一真就相中了長得好看的於採荷,豈不是連周家這棵搖錢樹都丟了?臉色不善的看著劉媒婆道:“大妹子,這回不會再變卦了吧?”
劉媒婆訕笑道:“那是當然,這可是上普仁寺批的八字,任誰也改不了。”
張氏這才神情一緩,蘭芽卻嫌事不夠大道:“奶,一個月前也是這麼說定的,連聘禮銀子都送了,鬧這麼一回,俺姐以後找婆家都難了,我看不如請了咱村的里正做個見證,也請識文斷字的劉童生當著大家的面宣讀了合姻貼,算是板上釘釘,不可反悔?”
張氏一皺眉頭,不悅道:“成親賃屁大點兒事,還要請里正和童生來見證?你多大臉面啊!”
蘭芽笑道:“奶奶,這不是麻煩人的事兒,這也是給咱老於家吃顆定心丸、長臉面的事兒 ,您想,咱村誰成親還請里正當二媒人的,也就是您老面子夠大,至於人情啥的,俺來還。”
張氏不再言語了,有了里正做見證,就相當於代表了全村的意思,不怕成家再反悔,也不怕蘭芽扯么蛾子不嫁。
不一會兒,於三光去請了劉清石和里正於成國進了於家,聽了來龍去脈,於成國擺起了里正的架子,對劉媒婆道:“劉妹子,這事兒是成家的不對,哪有還有九天成親,新娘子換來換去的,是嫌俺們於家村沒人撐腰咋的,賃的欺負人?”
劉媒婆訕笑著連連點頭,陪不是道:“於大哥,這事兒是俺的不是,俺替成家向於家道歉,您看,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八字不合,強扭到一塊兒也不心甜。這回是批了八字回來的,絕對錯不了。三郎說了,三丫頭過去後,就當妹子養著,及笄再行房。”
於成國見對方說得誠懇,也給足了面子,不好太難為對方,畢竟,這是馬上成親家的兩家人,說了兩句敞亮話,便讓劉清石開啟密封的合姻貼。
劉清石聽出了里正和劉媒婆話裡話外的意思時,手都有些抖了,心中不由犯起一種酸觸, 於家這是讓八歲的小蘭芽嫁到成家去嗎?那個用細小的胳膊幫自己洗衣裳的蘭芽,那個冬天掛著鼻涕還要幫自己撿柴禾的蘭芽?
劉童生心裡老大不是滋味,但眾目睽睽之下,也只好開啟蘭香的庚貼和合姻貼,揉了兩下眼睛才看清字跡,心情卻開始大好了,聲如宏鍾般的唸完了庚貼和合姻貼。
死一般的靜,針落可聞。
隔了半晌,何氏才放聲痛哭道:“於蘭芽,你個小賤貨,是不是你用了什麼手段,新娘不是你嗎?怎麼變成蘭月了?”氣勢兇兇的要撲向蘭芽。
於三光和海氏一下子將蘭芽夾在中間,防止何氏傷到蘭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