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夢媛也很無奈:“這種人……要是真犯罪了,可以用法律制裁他。但是,他犯了什麼法呢?”
佟童曾經以為蘇子龍惡貫滿盈,手上沾滿了鮮血,身上揹負著好幾條人命,但是隨著時間流逝,很多想法都發生變化了。比如,孟老師的死,他基本能肯定不是蘇子龍乾的,那場死亡大概是源於一場意外。而那場意外,跟孟老師的媽媽或者姐姐有關。
“我跟姥爺親近了一些之後,也間接地瞭解了蘇子龍。我姥爺說,別看他平時咋咋呼呼的,但是他膽子沒那麼大,不敢故意殺人。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當年我父母都不在身邊,他完全可以殺了我,那樣就沒有後患了,但是他選擇把我丟掉,也沒能殺了我。至於我媽……唉,說來諷刺,他居然是在正當防衛的情況下失手殺了我媽,還慌里慌張地去大海拋屍……所以,從這種種跡象看,他的確沒有膽量故意殺人。”
“原來如此……我還納悶,如果真是蘇子龍殺了孟老師,按照你的性子,你早就把他打殘了,還能讓他蹦噠到今天?”
佟童下了很多次決心,不再輕易動手了,但是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他也希望自己能做一個城府很深的人,不動聲色地復仇,在暗處攪 弄風雲。然而,快三十歲了,他還是一根直腸子。率性而為,也可以解釋為莽撞。
郝夢媛又安慰道:“不過,動手也沒什麼啦!那首歌不是這樣唱的嗎?該出手時就出手!人生已經夠憋屈了,還不允許人快意恩仇?”
二人便一起笑了。
“那你怎麼確定,孟老師的死跟她的家人有關?”
“我仔細想了想,在孟老師去世的那個夜晚,是孟老師的媽媽給齊大哥打的電話,先把髒水全都潑到了他身上。當時覺得她是氣憤,但是後來越想越不對勁,哪個母親在失去了孩子之後,第一反應是找一個毫不相關的人興師問罪?如果她想洗清嫌疑,轉移視線,那倒是有可能。更讓我產生懷疑的是——我回港城之後,孟老師的媽媽就去國外治病了。之前她一直在國內的,怎麼我一回來,她就去國外了?就好像在躲我一樣。”
“有點道理。”郝夢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以前不是說過麼,孟老師心臟不太好,那很有可能是跟家人起了衝突,意外去世了。”
“即便如此,還是跟蘇子龍有關。”佟童咬著嘴唇,說道:“他就像是一個幽靈,不能直接殺人,但是在暗處飄來飄去,飄到哪兒,就把黴運帶到哪兒。更可惡的是,還沒法治他的罪。”
佟童手裡一直拿著養父的手機,想起養父寫的那篇沒有完成的,他就忍不住想哭。郝夢媛從他手裡拿過手機,他絲毫沒有在意,還跟郝夢媛說,養父寫的存在備忘錄裡面。
郝夢媛不聲不響,很認真地看完了。老佟的手機屏保是他和佟童在病房裡的合影,也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合影。也就是說,他最後的心願並沒有實現,養父子二人並沒能去照相館拍照。
所以,佟童的遺憾才會更增加一層吧!
“以前我怨恨過我養父,恨他不夠善良,總是對我冷冰冰的。可是看完他寫的東西,從他的視角來看我當年的行為,他不恨我就不錯了,真的……是我突然闖進了他的人生,毀了他的婚姻……可我居然沒想到這些,只是一味地指責他。”
“可是,在他生命最後的關頭,也多虧了你,他才能這樣平靜地走完。”郝夢媛眨著眼睛,說道:“他做了好事,你也以好事回報他……好人就是這樣互相成就的。”
“……謝謝你,郝老師。幾天以來,這是我聽過的最暖心的話。”
“不客氣啦!好朋友之間,不用那麼客氣。對了,你表姐呢?她已經走了嗎?”
“沒有,你不說我差點兒忘了,她還把信用卡留給我了。辦喪事需要錢,她擔心我錢不夠。”佟童說道:“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卻趕上了這樣的事,我都沒時間照顧她。估計這兩天,她天天去看我師父。”
吳海蘭、耿小慶都沒有來,飯桌上幾乎沒有佟童的親友,想必是佟童不想麻煩她們,不願給她們增添負擔,但郝夢媛卻覺得這樣做不妥:“你應該告訴你的親友,雖然死的只是你的養父,但他把你養大了,你的親友也很感謝他。你不要以為這樣很麻煩,不想讓他們跑一趟……可是他們就沒有弔唁的資格了嗎?在死亡這件大事上,沒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通知親朋好友,是理所應當的,也是表達了對你養父的尊重;而他們來不來,那是他們自己的事。”
好像是無緣無故地被教訓了一通,但是佟童並沒有感到不快,而是發現了自己的失誤。“你說得很對,但是現在也晚了。明天我就告訴姨媽她們,反正人已經下葬了,讓她們找個合適的時間過來看看。”
“我剛才只是隨口說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不一定有道理……甚至有可能是胡言亂語。”
她緊張的樣子比她侃侃而談的樣子更可愛,像是一隻畏手畏腳的小倉鼠。幾天來,佟童第一次笑了,而且是發自內心的笑。
郝夢媛也笑了,說道:“只要你一愁眉苦臉,我就想起你以前遭遇過的那些不幸,就替你難過起來。我希望你能一直這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