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埋怨道:“佔著海大的辦公室,不帶海大的學生,反倒對外人這麼殷勤。”
“你在海大找出這麼好的學生來,我也願意帶。”
“哼!我們海大堂堂985,好學生不一抓一大把?……”
白教授催促道:“你快走吧,別羅裡吧嗦的,耽誤我上課。”
老者憤憤不平,但也沒多說什麼,而是叮囑道:“下次一定要接電話!要不我真以為你猝死了。”
“行啦,我知道了。”
老者繼續喋喋不休:“咱這個歲數,有時候一個星期聯絡不上,那就有可能是走了……”
“我都說知道了!我會給手機充電的!”
老者這才被他吼走了。
他倆的對話讓佟童目瞪口呆,他原本以為,“死亡”是老年人之間的禁忌話題,沒想到他倆居然聊得這麼起勁,還跟老頑童一樣吵了起來。
後來,白教授說,那個老頭就是外語學院的院長,比他小几歲,是他的學弟。白教授繼續吐槽道:“不好好搞研究,被職務所累,這兩年一點成果都沒有。”
其實佟童也不知道白教授有什麼成果,他也從來不給佟童看自己曾經的著作。佟童尊重他的想法,他也明白,白教授依然把他的過往藏得很深,很介意別人瞭解他。
那天白教授借了一套傑克·倫敦的小說給他,拋開他混亂的世界觀,這個作家本身的創作經歷還是很值得佟童借鑑的。佟童拿著那本《熱愛生命》,興沖沖地回到了店裡。讓他很意外的是,久未露面的陳澤平居然在店裡等他。
打工仔小賈說道:“他說他是你的朋友,我就讓他在這裡等你了。”
佟童很詫異,陳澤平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怎麼了?你現在火了,不認識老朋友了?”
“……你這是什麼話?我哪兒火了?我怎麼不認識你了?明明是你忙得不見人影好吧?”佟童放下書,問道:“你來我這裡,怎麼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我爸過來送辦公用品,我就跟著一起過來了。正好路過你這裡,就想過來碰碰運氣。”
佟童敏銳地察覺到他在說謊。送貨倒有可能是真的,碰碰運氣也有可能是真的,但既然佟童沒在這裡,他怎麼沒有走,還在這裡等了他很久?他提前不聯絡,是不是擔心佟童接到他的資訊後,婉拒他的來訪?
想到這一層,佟童也想明白了他的來意,他八成是來借錢的。
佟童讓小賈去旁邊買兩杯茶,陳澤平連忙讓他不用客氣。佟童正色說道:“我從來都沒跟你客氣,是你一直跟我客氣。”
陳澤平神色赧然,說道:“退伍之後,我沒混出個樣來,也沒臉見老朋友。”
佟童給他一個臺階下:“瞧你說的,怎麼才算混出樣來?”
陳澤平非但沒有混出樣來,反而混得很糟糕。他說想寫小說,結果到現在都沒有動筆;他爸媽讓他在家幫忙,他又覺得這份事業實在太平庸。他決定出去找工作,但受不了氣,吃不了苦。他跟孫丞材借錢時,曾跟孫丞材大吐苦水,說公司的人欺負他,髒活累活都給他幹,還淨讓他跑腿,幹些毫無技術含量的工作。
孫丞材跟佟童吐槽道:“說實在的,我以前真沒想過老陳會是這種人。我雖然沒在公司上過班,但我知道廚房的規矩,所有在廚房幹活的,不都是從雜活幹起嗎?雜活都幹不好,怎麼可能掌勺呢?公司是不是也是這麼個道理?哪個新人不是從最簡單的活幹起?最簡單的都幹不好,其他的怎麼幹?”
孫丞材書念得不多,但道理懂得不少,佟童完全贊同他的觀點。他也曾在公司實習過,完全能體會得到“社畜”的心酸。但是,如果不回家繼承家業,也沒有像他那樣創業的勇氣,不老老實實上班,還能幹嘛呢?陳澤平不想被人使喚,又沒有創業的魄力,除了跟朋友抱怨,啥事都幹不了。
但是陳澤平很久才露面,佟童不想一見面就指責他,便問他近期在幹什麼,聚會的時候喊都喊不動他。陳澤平搓著手,笑道:“還能幹嘛?幹活唄!”
“回家幫你爸媽打理生意?”
“嗯,真的沒啥意思,比你們的生活遜色多了。”
佟童聽著這話就來氣,也不跟他客套,說道:“我們也累啊!老孫上有老下有小,我有個生病的老父親要照料。你啊,現在無憂無慮的,就知足吧!”
“我知道,跟你們相比,我過得算很安逸了,但是安逸久了,也不行啊!”陳澤平乾笑了兩聲,算是附和他的說法,接著,便囁嚅道:“我跟老孫說過,其實我想做服裝生意,但是我沒有本錢……你也知道,我爸媽管錢管得嚴,兩人都掉到錢眼利去了。我姐還在讀博士,我這不是沒有辦法了,才來找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