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份,新學期開學了,學校裡熱火朝天的,佟童也要一門心思搞事業了。他心裡裝著一件事,但是礙於面子,一直沒問出來。
在對張垚垚的看法稍稍有所改觀之後,他還是給張垚垚發了個微信:“沒記錯的話,我被人拿著斧頭砍那天,你來店裡找我,說有事要跟我說。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我差點兒忘了,你現在告訴我吧!”
“我也。。忘了。”張垚垚回覆道:“等我想起來再說吧!”
他忘了,大概就意味著不提那件事了。
那時他倆的關係劍拔弩張,張垚垚要說的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不過,經過“梨白”這一事件之後,二人都發現對方並不是十惡不赦之人,所以他們的語氣緩和多了。
尤其是張垚垚,以前有點兒小事就忙著跳腳,近期居然有了一絲沉穩,甚至變得有點酷。很有可能,他之前掌握著佟童的“黑料”,現在也不提了。
佟童不知道這個變化是不是跟自己有關係,反正張垚垚暫且偃旗息鼓,他也不打算步步緊逼。佟童還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張垚垚偶爾還是有點兒人樣的。
學期伊始,他忙得不可開交,不過他每週固定拜訪白教授一次。白教授打趣說,佟童真的比他以前的學生還要勤奮。每當聽到這樣的評價,佟童總是很真摯地說:“因為我想做到最好,白教授,我很迫切。”
就好像一個娛樂圈小透明,跟一個過氣前輩說——我想紅,我真的特別想紅。
如此“迫切”,他表達得又如此直白,白教授不免有些錯愕:“做成最好的,然後呢?”
“然後,就會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就能爭取到更多的機會。”
白教授沒想到他會設想得如此清晰,看來,他是一定要認真搞事業了。
白教授叮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是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該做的事,一定不要做。”
“。您放心,這個我一定會注意。”
白教授又說道:“另外,不要忘了你的初心。現在到處都在提‘初心’這個詞,幾乎都要提爛了。但是我相信你,你肯定知道‘初心’這兩個字的價值。”
“知道,我記得很清楚,我要做一個文人應該做的事情。”
白教授這才讚許地點點頭,連說好幾聲“好”,又感嘆道:“你這樣的好孩子,要是不成功,真的沒天理。”
佟童又被誇得不好意思,他斗膽問道:“白教授,我能問一下您的初心是什麼嗎?”
“捧著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
佟童原本坐著喝茶,聽到這句話,登時對白教授肅然起敬,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白教授擺擺手讓他坐下,笑道:“陶行知先生的名言,我借用一下而已。話說,教書育人,不就要有這種精神嗎?”
“話雖如此,可是將這句話銘記在心的人少之又少,真正踐行的就更少了。”
“嗯,所以,奉行這句話的人,才更顯得可貴——好啦,我也不自我吹噓了,總之,咱們都認真做人、認真做事就好了。”
白教授在海大並沒有正式的教職,連個名譽教授都不是。他說,他跟外院的院長是老相識,人家才借給他這一間辦公室。他的辦公室在走廊的最西端,大概也就是十平米的樣子。他回到港城還不到半年,來海大的時間更短,但房間裡到處都堆滿了書。
佟童每次來找他,他都會隨口說出很多作品。然後,在佟童準備起身告辭時,他就蹣跚著,在一堆書裡尋找,將他說的作品借給佟童。但有時候他也不借,因為那些書都絕版了。他摩挲著那些書,就像一位母親摩挲剛出生的嬰兒,滿眼都是溫柔的愛意。
他是真的愛書,愛到了骨子裡。那種愛意,讓佟童分外感動,也一次次肅然起敬。
佟童總有一種錯覺——就算白教授當這個外院的院長都綽綽有餘,但他居然不要任何“名分”,彷彿寄居在這象牙塔的一角,他就非常滿足了。他的辦公室不但面積狹小,還很偏僻,但他一點都不在意,甚至還樂在其中,因為沒有人打擾,他樂得清淨。到了陽光晴好的下午,陽光會透過屋外高大的梧桐灑進窗戶來,白教授就沐浴在陽光裡看書。佟童每次目睹到那個場景,都能體會到“手不釋卷”是種怎樣的樂趣。
九月快要過去了,天氣也越來越涼了,在那個週末,佟童辦完讀書會的活動,便照例去找白教授。因為他每個週六都來,白教授也早早泡好了茶水等他。不過,那次去的時候,白教授正在會客。佟童想回避一下,但白教授招招手,說道:“你進來吧,我已經對他下逐客令了。”
“……”
佟童剛想說,大可不必這樣的。但是那個老者打量了佟童一番,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特別勤奮的學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