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至互市大集日,丁易一大清早就帶領手下人在邊境集市裡巡查。
手下們均有些萎靡不振,打眼望過去,總感覺他們缺少點潑皮的蠻橫勁兒。
丁易自己也是勞筋苦骨的,近來委蛇在建晟侯府、邊軍和錦縣各方勢力之間,他是累壞了身子操碎了心。敢情“從良”真他孃的難!
張昆自長街另一端蹬蹬蹬跑到丁易身旁,先是哈腰作揖,緊接著從懷裡掏出兩張熱乎乎的卷肉大餅。
“爺,是延邊街老陳家的,小的順路買了來,還熱著呢。”張昆說著塞進丁易手中。
丁易還真沒來得及吃朝食,也沒跟張昆客氣,舉起來便咬下一大口。
“味道還成吧?”張昆緊跟著丁易,笑嘻嘻地問道。
丁易腳下步伐未停,嘴裡大口大口的嚼著,說:“你真給人家錢了?”
張昆一個勁兒點頭,道:“給了,給了呀!依著丁爺的吩咐,咱現在可是遵紀守法的大良民。”
丁易滿意地笑了笑,手中的兩張卷肉大餅沒一會兒的工就都下了肚。
眾人在一處米鋪門臉前停下腳步,丁易瞧了兩眼上面的招牌,方知這家米鋪屬於夏家操控的。
“爺,今兒這大集,這一溜米鋪大抵都不會開門做營生。他們都是串通好了的,現在價格故意壓得低,誰家開門誰家就會被人瘋搶,不賠個精光都走不出這集市。”張昆在旁感嘆道。
“前面不是還開了兩家麼?”另一手下指向前方,說道。
張昆扭頭翻了那手下一眼,說:“老牛啊老牛,這些日子你是白去常老闆地裡幹活了。怎麼著,挖土豆挖傻了?還沒緩過乏來嘛?”
前面開門的兩家米鋪,分別在集市長街的兩側,一面是東野的,一面是北黎的。東野那家與其說是米鋪,倒不如說它是雜貨鋪,售賣粟、麥的同時,還賣些東野特產,比如各種風乾的野獸肉。
這些食物賣的偏貴,比較受錦縣這邊的有錢人家青睞,畢竟北黎少有,物以稀為貴嘛。
那家鋪子算是東野最屹立不倒的一家,關於它有不少傳言,最扯淡的一則便是:它背後的老闆是東野皇室成員。
丁易不信那些,不過這家鋪子極為低調,屬於悶聲賺大錢的那種,在東野眾商戶裡極為少見。
“大赤虎。”丁易摸了摸下巴,念出那家鋪子的名字。
在大赤虎對面,便是他們的老朋友了。桑梓米鋪的分號就開在這裡。
門面依舊不大,也沒正兒八經賣過糧食。是夏季那會兒丁易幫金生賃下的,那時候他們往集市這邊捯弄海魚。短短几個月,賣出去不少錢。
正是這份營生,讓丁易和手下眾人賺了不少。大家見到了實惠,才心甘情願地“從良”,知道跟著常老闆能喝酒吃肉。
算來算去,恐怕今日的大集裡,北黎這邊只有桑梓米鋪開了門。丁易在心裡捏把汗,這麼做,就算公然跟夏家唱反調叫板了。糧價定的又這麼低,保不齊真有人會來瘋搶,這一關,鳳染到底要如何闖過去?
桑梓米鋪內,金生挑簾進入內室中,為隋御端來一壺滾熱的馬奶茶。
“侯爺來之前怎麼沒打個招呼?鋪子裡也沒什麼能招待的。”金生倒了兩杯,一杯奉於隋御,一杯遞給侯卿塵。
隋御照舊易了容,坐在狹小的內室裡,感覺兩條長腿都沒法子伸直。他吹了吹熱氣,飲下一口,說:“味道不錯,跟我之前在赤虎邑喝到的一個味兒。”
侯卿塵喝下一口後,卻有點喝不慣,他將杯子送回桌几上,“需好好適應才行。”
隋御側首笑道:“塵哥喝不慣便罷,有什麼可適應的?”
“我現在喝不慣,不代表以後喝不慣,說不定以後我會很喜歡呢。”侯卿塵望了眼窗外,估摸著快到開市時間了。
侯卿塵斂住笑,衝金生正色道:“捻指算算日子,東野那邊該有動靜了。要是他們今日再不現身,下一個大集便是在十日之後。十日內,會有很多變數。我們不可能在東野這一棵樹上吊死。”
“這話是了,最近常有百姓登門買糧。我們藉口稻穀還未來得及舂米,便薦他們買些土豆回去。土豆同樣易存放,一家囤個一二百斤,方可度過這個冬季。”金生一五一十地述道。
就算沒有東野,這些土豆的銷路也不愁。
“可與夫人定好價格?”隋御喝下一整杯馬奶茶,與金生確認道。
金生欠身應道:“夫人說對北黎百姓還按去歲的價格出售,對東野那邊就按去年的價格漲兩成賣。”
“縣上百姓沒有怨言?畢竟現在的市價頗低。”侯卿塵追問道。
金生擺了擺手,解釋說:“如今糧食市價是低不假,可關鍵是幾乎沒有米鋪開門買糧啊。我們開門做營生,價格是比市價高些,但我們給的承諾是今年不漲價。”
“之後也不漲嗎?”
“夫人說了,不漲。”
金生恐侯卿塵沒弄清楚其中就裡,又細細說來:“靠海那片荒地不在錦縣的丈量冊內,那本就是一塊無法耕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