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籬芳說著,抬袖抹了抹眼淚,才繼續壓低聲音說了下去。
“李家人被……大人您也知道,每一日裡都惶惶不可終日。因為姓李,所以頭頂上就像懸著一把利刃,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把利刃就會落下來。
砍斷自己、以及所有家人們的脖子。
包括我。雖然這世上、恐怕除了顧順昌之外、就沒人知道我是誰。但只要有人知道、我就一定活不了。
那提心吊膽的日子啊,因為您的出現、因為那次看到了您的出現、才終於好了那麼一點點。
您也許永遠都不曾想過:您砍的不僅僅是一個來旺財。你那一砍、是給了我們所有人、生的希望。
狄大人,不管您站在哪一邊,但只要您是公正的、那麼,我們就可以有了、哪怕那麼一點點的希望。
謝謝您、狄大人。
我故意找您的麻煩,就是想利用顧順昌被殺的事實、引起您的注意。我不想再受顧正生的擺佈了。
我不知道他們在密謀什麼,但我不想被捲進去。我只想好好地活下去,因為我家……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恩,我報了;仇,我也報了。我只想遠遠地離開、好好地活下去。狄大人,求您幫幫我。”
顧籬芳說著,雙膝跪地、一個頭、就用力地磕了下去。
狄映讓開了。
他側讓到一旁後,虛抬了抬手,示意對方起來。
“你是李忠的遺孤,不能對我行此大禮。你起來吧,我有話問你。”
顧籬芳依言,站起了身。只是仍然朝狄大人彎腰行了一禮。
這個禮,狄映受了。
待對方站直後,狄映出聲問道:“顧府的產業都有哪些?你覺得、他們最有可能謀劃的是哪些方面?比如財、力、權之類?”
“應該是鐵器有關。”
顧籬芳不太肯定地道:“顧順昌回鄉其實也不是沒事可做。他還負責打理新蔡縣西南邊的一座鐵礦山。
那裡面常年有兩千多個礦工在挖礦、出產的鐵礦數量就很多。但我知道、顧順昌報給朝廷的數量恐怕只有一半。
另一半不知道去了哪裡。顧順昌雖然待我極好,卻也一直限制著我的自由。我身邊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看守我的人。
近三年來,那些人也都被換成了是顧正生的人。
顧正生從未與我同房過,即便是他勉強進了屋,我倆也是各歇各的,我也不想他碰到我。
只是顧順昌可能並不知道這件事,我也沒有告訴過他。
狄大人,我相信顧順昌是真心疼愛我的,否則,我這樣一個人、其實對他沒有任何用處。
他死後,顧正生就可以除掉我了。反正顧府都是他的了。”
狄映聞言,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後,繼續問道:“你是怎麼決定在今日出殯的?萬一遇不到我呢?你又打算如何?”
“能遇到的。”
顧籬芳說到這個,就微微抬起了些頭來,繼續道:“您是個好官,只要您到了豫州、看到豫州現在的樣子,您就一定會先避開越王的鋒芒、轉道新蔡縣。
我為顧順昌停靈的日子可長可短。
這三十年,我也沒有白活,到底是有幾個自己人的。我就讓她們自豫州到新蔡縣的路途上守著。
若是見到一個國臉鳳目、微胖的‘走方郎中’、帶著一個星目俊朗的持劍之人。
尤其是,這二人身後一里地外、有幾十個陌生的、帶有兵器的青年人後,就來回報我一聲。
我就會起靈、出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