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客車從谷城出發後,李剛經過與鄰座的一位大哥交流得知,這趟車過漢江大橋以後,還要經過老河口到河南鄧州,再從鄧州到鎮平縣,過南召,經汝州後,最後才到達登封市。當年在全國沒有半公里高速公路的情況下,這是一條省道線路,這條省道是十米寬的大公路,往來車輛多。
現在的207高速路,基本上就是在這條路的基礎上修起來的。
當年全國的交通運輸運力是十分緊張的,所有的交通運輸工具,都是承載了超過它們運力的極限,就像李剛此時乘坐的這趟長途客車就是這樣的。以今天一人一座的標準來看,這趟車只能乘坐三十四人,但是此時車內的乘客不會少於七十人。在老河口有人上下,到了河南鄧州依然有人上下,到了鎮平縣下車的客人多一些,此時車內仍然還有五十餘人。售票員是個壯小夥,聲音洪亮,每到一個縣級車站停靠的時候,他都扯著嗓子喊:“到魯山、到寶豐大營鎮、到汝州、到登封,只停大站,不靠小站,車上還有位置,乘車的大哥大姐大爺大媽們,請趕快上車!走了、走了,馬上走了。”
李剛和鄰座大哥二人對視一眼後,都忍不住笑了,他們都有些佩服售票員撒謊不臉紅的本事。李剛坐在窗戶邊,過了南召以後,不知不覺間天上下起了雨,他立即關上車窗。聽到鄰座大哥說道:“天氣好,十二個小時能夠到達終點站,這雨要是下大了,就要晚到一兩個小時了。”
周航笑道:“只要不是趕時間,晚到早到又有什麼關係呢。”
鄰座大哥說道:“我也沒有什麼緊急的大事,就是呆在這小小的空間,時間久了感到憋屈,悶得慌。”
李剛安慰道:“現在這個季節不冷不熱的,出門乘車就是最好的季節,要是到了夏天,那種人擠人的景象,才是真正遭罪喲。以前交通不發達,沒有汽車和火車,人們出行,大戶人家騎馬,普通老百姓走路,就這點距離,沒有十天半月的辛苦,能到?”
鄰座大哥哈哈大笑道:“依照你這麼說起來,那就沒得啥問題了,此時此刻我們都是在享福喲。”
旁邊的大嬸搭話道:“世事無絕對,苦與樂在於自身的心態變化,你這小夥子,年齡不大,看問題還挺樂觀的。”
李剛雙手一攤,回答道:“那當然了!總不能像林妹妹一樣,整天哭哭滴滴,悽悽慘慘慼戚吧。那種人活一輩子是不會得到幸福的,通常愛哭泣的人和愛抱怨的人,一定會敗掉自己一生的好運氣的。”
那大嬸道:“那你這麼樂觀,遇到過什麼好運?不會是桃花運吧。”
眾人聽了大嬸調侃李剛的言語,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大家聊天打諢的時間裡,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天色也逐漸變得昏暗起來。所有路上行駛的車輛都亮起了燈光。
長途客車在雨中行駛了一段時間,雨越下越大,天空不時地有雷聲閃電傳來,客車雨刷不停地颳著擋風玻璃上的雨水,雨點打在車頂上,像是無數人在上面蹦迪,噼裡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車突然一頓停了下來,前面駕駛室裡直冒煙,司機拉上手剎,開啟引擎蓋,煙霧水汽變得更大了。售票員問駕駛員:“怎麼啦,是不是車壞啦?”
司機試著點了幾次火,發動機根本沒有反應。他回答道:“狗日的,今晚走不了了!燒缸了,修不起了。”
前排的乘客馬上驚呼道:“不會吧!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這時候跟我們說車子壞了,你這車子壞的不是時候和地方啊。”
車上的燈亮起來了,售票員帶著歉意地說道:“各位,告訴大家一個不好的訊息,車子壞了,今晚走不了了。這裡到大營鎮還有兩三公里左右的路程,待會兒等雨停了,大家順著公路走過去,到大營鎮找旅館先住下,等我們把車修好以後,再通知大家上車。如何?”
有乘客立即問道:“哪裡壞了,趕緊去修啊。”
司機罵道:“又不是小毛病,怎麼修?燒缸了,發動機報廢了,需要換髮動機的。”
那位大嬸說道:“我只聽說燒襠的,沒聽說過燒缸,發動機是鐵坨坨也能燒?”
眾人聽了大嬸的話後,鬨堂大笑起來。李剛給大嬸解釋道:“發動機裡的機油一旦燒乾了,就容易發生燒缸事情。就好比人的心臟,心臟壞了,人也就完蛋了。車子也是一樣,發動機的缸體燒了,汽車也就廢了。除非是給它換上一個新發動機,汽車才能再次上路行駛。”
大嬸恍然大悟,說道:“我還以為他們說的燒缸,就是像男人那玩意吊著的,被什麼碰壞了呢,原來是裡面沒有潤滑油燒壞的。這個容易理解,就是人在做那事的時候,裡面沒有水也受不了,也是容易磨壞的。”
鄰座大哥和前後周圍的乘客,聽到這位彪悍的大嬸一通理解,也是逗得哈哈大笑。
李剛聽到了大嬸的這番解讀後,只是覺得大嬸在調戲他,便不再理睬她了。
客車就這樣停在公路上,雨一直下個不停,天色已經完全黑暗下來了。車廂裡的乘客們,都催促司機和售票員趕快想辦法,這樣子在車裡呆一晚上,沒吃沒喝的,大家擠到一塊,下雨天又出不去,這樣熬一晚不得完蛋啦。
司機問道:“車裡的乘客朋友們,哪位有大哥大電話?借我用一下,給修車鋪的老闆打個電話,讓他叫個拖車來,把我們拖到大營鎮去。”
車上沒人吭聲,此時的大哥大許多人聽都沒聽過,更別說擁有它了。這玩意兒在西方發達國家,或者日韓港臺東南亞的富裕階層中有人使用,在大陸擁有它的人可能不足一萬人。在這一車乘坐客運汽車出門的人群中,自然是不可能有那東西的。
司機和售票員都有些氣餒了,任憑大家嘰嘰喳喳的說東道西,都不再予以理會。已經打定了主意,只有靜靜地等到雨停後,到附近的村莊去求助。
這時候,那位愛說葷笑話的大嬸對司機說道:“你們車上誰有雨傘,我家就在附近的韓莊村,我可以回家去,用村裡的電話,給你們打這個修車鋪的拖車電話。”
售票員聞言,欣喜地說道:“大嬸,我們車上就有兩把雨傘,我陪你一起回家去。”
於是司機站起身來,掀開坐墊,拿出兩把雨傘,遞給了售票員。
售票員小夥子從司機手上接過兩把雨傘,直接遞給大嬸一把,然後開啟車門,搶先下了車,在車下撐著雨傘等著大嬸。大嬸是一個性格開朗比較健談的人,與車上的人們一一打過招呼後,才從客車上下來。此時的雨下得更急,雨滴砸在公路上都濺起一串串密集的大水泡,值得欣慰的事沒有風,否則一把雨傘根本就遮不住這麼大的雨。
大嬸下車後觀察了一下四周,隨即帶著售票員小夥子,從公路西側的一條支路走了大約五六百米,就到了韓家莊。此時雨大,整個村子裡都關門閉戶,躲在家裡做晚飯。由於下大雨,連守村子的狗子們都呆在狗窩裡躲雨,不願出來了。所以大嬸帶著小夥子敲開家門的時候,也沒有聽見一聲狗叫。
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身材高大魁梧,他見到大嬸後,驚喜地說道:“毓婷她娘,你回來了,我們正擔心呢。”
大嬸收了雨傘,進到家門,招呼售票員小夥子進到家裡,對丈夫說道:“孩他爹,這小夥子是我們今天的客車售票員,車子在我們村路口下面燒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