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傳來士兵們收令回營的號角,間雜著馬匹的嘶叫聲,如一鍋沸粥一般。歐陽箬聞著床上微微散發出的木頭味道,只覺得這一日一夜簡直如夢一般。
累過勁反而睡不著了。歐陽箬躺在床上,放任自己的思緒蔓延,不知不覺,竟月已上了中天,她才有些睡意。
正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忽然門被人急急開啟,她還來不及睜眼,就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歐陽箬眼未睜,卻聽得耳邊低低地喚道:“箬兒……”
只一聲,歐陽箬的眼淚便流了下來。她反手摟住他,把頭埋在他的懷裡,嘆道:“霍郎……”
他的身上有著馬革刺鼻的味道,還有青草與汗混合的味道。可是歐陽箬一顆恍惚的心就從此定了下來。
藉著月光,她看見他滿面的疲倦,青色的鬍渣佈滿了下頜。
他的眼依然深沉如海。可是在月色的映襯下,卻有了波瀾。
“你來了就好。……”他嘆息道。
……
月色偏西,二人卻沒了睡意,楚霍天披衣起身,燃了紅燭,坐在桌前。歐陽箬也起身,幽幽道:“侯爺早些歇息吧,再急也得合個眼。”
楚霍天摟過她,坐在桌前,嘆息道:“哪裡睡得著,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可是這一發,卻是動全身。一個不好……”
歐陽箬捂了他的嘴,昏黃的燭光下,她的容顏美得像夜間的精靈,更似偷下凡塵的仙子:“沒有什麼好與不好,霍郎如今可還有一絲退路?”
她的微笑清淡如水,可是那妃色的唇吐出的話卻深深地打入了他的心裡。
楚霍天凝目看著她,手卻漸漸將她的冰涼的手包緊。
退路?他何嘗有過退路,又何時想過退路?
楚霍天的眼微微眯了起來,認真地看著她的神色,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知己的欣喜:“你說得極對,沒有退路了。”
他找來筆墨,細細畫了草圖給她看,高山,營地,都在圖上標了小小的記號。他運筆十分快,只一會,便畫得十分清楚明瞭。
歐陽箬看了一眼,笑道:“侯爺怎麼這個給妾身看。這可是軍國大事,按道理妾身是不能看的。侯爺應該去找趙先生或者其他幾位先生謀劃才是。”
楚霍天捏了她的鼻子笑道:“給你看又怎麼了,你資質聰慧,正好可以幫我理下思路。再說你我夫妻,又有什麼不能讓你知道的?”
歐陽箬心中一動,燭光下他的神色肅然,不像是隨口玩笑,於是便認真聽著他細細講解,哪裡是他佈下的兵馬,哪裡又是他勢力不能及的地方。歐陽箬越看越是心驚,這楚京四周的綿延百里,都被楚霍天暗暗藏了好幾支勁旅,若是上京有變,半日不到,便可進京,擒王清君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