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箬一見,不由得心中一震,他的面容說年輕也不年輕,說老卻看不出有多少歲數,只是眉須俱白,面上皺紋深若刀刻。
可是他的眼睛——對,就是他的眼睛,清澈若赤子,靈動似水。
只一雙眼睛放在這張衰老的面容上,便十萬分怪異。
歐陽箬深深吸了口氣,拜下道:“歐陽氏拜見榮德禪師。”
榮德禪師微微一笑,那笑若佛拈蓮而笑,一笑之中玄機萬重。
歐陽箬猛地心中一慟,淚幾乎奪眶而出。榮德禪師微微一嘆:“關山萬重,女施主可是累了?”
歐陽箬再也忍不住,猛地伏下身痛哭起來。
她的哭聲似水,無處不在地流瀉在小小破舊的禪房裡。輕煙嫋嫋中,只有一聲一聲的頌佛聲在單調地重複,帶著無盡的慈悲憐憫俯瞰著這面前渺小而無助的人。
歐陽箬只覺得自己的心碎了一處裂口,汩汩而出的悲傷絕望不停地流出,她似又回到了最初,那原本笑只是為了笑而笑,哭只是為了哭而哭的歲月。
不知哭了多久,歐陽箬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心卻似空了一般,麻木而疲倦。
榮德禪師唸完最後一句經文,緩緩道:“女施主可覺得好些?”
歐陽箬跪在蒲團上,抬起眼來,本來一雙靈動清澈的大眼閃著迷濛。她磕首道:“請大師指點迷津。”
榮德禪師微微笑道:“施主自有主張,何需要老衲來為你解惑?”
歐陽箬心中一震,一張絕美的面上急色頓生,她復又磕首而下:“請大師慈悲,妾身還有一位孩子流落在外,如今生死不知。請大師能否告知其下落?”
榮德禪師口頌佛號道:“阿彌陀佛,可憐天下父母心,女施主放心,令媛如今甚好,只是相見之日還未到。”
“那什麼時候才能相見?”歐陽箬膝行幾步上前,眼中綻放出奪人的光彩,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似琉璃一般熠熠生輝。
榮德禪師的話點燃了她心中微弱的希望。在這世上,有什麼比希望更珍貴的?。
榮德禪師微笑著搖了搖頭:“總有一日能相見的。女施主放心。該見的時候自然她會出現在你眼前。越強求只能越求越遠。世上很多事都是求而不得。女施主那麼通透的人怎麼會看不明白呢?”
歐陽箬眼中的光彩漸漸熄滅,她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喃喃地道:“可是……可是我想我的女兒,……”她漸漸有些慌亂無措,立起身來哀哀地道:“我怕她過得不好……我怕她……”
榮德禪師慈悲的眼中閃過柔和的憐惜,他道:“即使她真的出現在你眼前,女施主又能如何呢?以女施主的境地,可否能保她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