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箬頹然坐下。
榮德禪師道:“女施主命格奇貴,有改天換地的命軌。這些日子老衲看楚國之國運,群星宿凌亂,大變將到之兆,可其中有一顆星子雖然微弱,但卻在暗帝星附近,可以左右暗帝星的軌跡,若兩星並行,便能國之太平,若兩星反向,便是生靈塗炭之時,老衲雖然身處世外但卻不得不以天下蒼生為念,也望女施主放下心中執念,一心向善,若是如此,女施主心心所念便能求到,若不能,老衲恐怕女施主將漸行漸遠。”
歐陽箬恍惚地聽著,忽然問一句:“什麼是暗帝星?”
榮德禪師口頌了一聲佛號道:“所謂暗帝星,便是將來楚之皇帝。因時機未到,所以他依然隱在暗處,所以稱暗帝星……”他還未說完,歐陽箬猛地一驚,抬頭道:“禪師所說,莫非……”
榮德禪師垂了雙目道:“天機已露太多,老衲也不能多說。還是那句話,女施主將來貴不可言,有改天換地的命軌,切記一切都在女施主的一念之間……”說著拿了幾本已經老舊的經書推到她面前,和藹地道:“女施主心性善良,可一生坎坷,老衲怕女施主心有怨恨,若一步錯,便走入了不歸路。所以特贈女施主幾本老衲看過的經書,希望女施主空閒之時多多誦讀,也可為自己增福增壽。”
說完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歐陽箬心中的震撼已不能用言語形容,她曾隱約猜測過楚國局勢,可那也只是猜測,當有個人突然站出來告訴那一切都將發生之時,那該是多麼令人吃驚。而且這個人卻有著令人不得不信的能力。
她呆呆地看著面前的榮德禪師,等了好久,榮德禪師依然一動不動,只有胸脯微微起伏。
歐陽箬回過神來才收了經書,慢慢地退了出去。
屋外天光耀眼,夏日的陽光已然肆無忌憚地打在樹冠上,落下班駁的影子。木屋外一個人也無,歐陽箬神思恍惚,手中捧了經書,只一個人慢慢往回走。
“清國寺”經過幾個朝代的修建,雖然巍峨莊嚴,但是內中地形卻是十分複雜,歐陽箬只經過幾個大殿,便迷了路。也找不到小沙彌,想是這時候都去作午間功課去了。
她索性便放任了心思,悠悠地走著。越走似越往深處。一路上林木蔥蔥,多是松柏翠竹。
歐陽箬走得累了,心中又鬱郁,便靠著一棵松樹下的長凳坐了下來。
山中的風涼爽,帶著草木微微苦的氣息。歐陽箬看著頂上透明蔚藍的天,思緒散漫飄遠。寂靜的寺院中安詳寧靜,她早起,又身懷有孕容易疲憊,便漸漸地沉沉入了睡。
不知睡了多久,似有人在拼命地搖著她。
歐陽箬慢慢睜開眼睛,忽然見一個小沙彌模樣的人正望著她焦急地搖著。
歐陽箬忙起了身,整了整衣裳,起了身道:“小師傅有禮了,我方才是太累了。”那小沙彌奇怪地望著她,忽然裂開嘴無聲地笑了,那一口整齊的白牙在白日下似會閃閃發光,像是某種獸一般。
他一雙大眼劃過若有所思的光,盯著她道:“歐陽小姐,難道你不認得我了?”
歐陽箬疑惑地抬頭再仔細看他,薄薄的唇抿成一條冷酷的線條,大而明亮的眼睛,挺拔的鼻子……
“啊!”歐陽箬驚叫一聲,轉身便想提起裙跑。
那小沙彌動作更快,攔腰將她抱起,另一隻手飛快地捂住她的嘴,往寺內無人處奔去。
歐陽箬心中又驚又怕,砰砰的心跳幾乎要跳出胸腔。她似回到了那個血色的傍晚,他挾持著她,離了那車隊越來越遠。無助和恐慌像潮水一般一浪一浪的淹沒著她。
過了一會,那小沙彌將她帶到一處荒涼的佛堂。
他一放下她,歐陽箬便驚叫連連地後退幾步。腳下一絆,人便往後仰。她只覺得一股冰冷的絲纏上她的心臟,似乎只要再輕輕一拉,便能繃斷她的生命。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忽然天旋地轉,人卻已經在他的懷中。
歐陽箬此時才覺得身上的血又開始流動。
“歐陽小姐,你沒嚇著吧?”他急切地道,露出一絲關切。
歐陽箬掙扎地離開他的懷裡,顫抖著縮回去:“張子明,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是的,那個小沙彌便是張子明,那個像豹一般靈敏野蠻的男子。
張子明忽然一笑,依然一口白得像獸的牙齒:“歐陽小姐,我該叫你淑妃娘娘,還是侯府七夫人呢?”
歐陽箬悶悶地低著頭,慢慢地坐在地上。她把自己縮成一團,這才發現手中依然抓著榮德禪師贈的經書。
她把經書按在胸口,低低地笑道:“你愛怎麼稱我就怎麼稱呼,名又如何,千古萬載後之只是黃土一堆。……隨你怎麼說罷。”
張子明本以為她會惱羞成怒,跳起來再給他一巴掌,卻沒想到她只縮在角落,帶心灰意懶的嘲諷。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氣:,上前拖住她的手,恨恨道:“歐陽先生的面子都給你丟盡了,那日你只要跟著我回華國,好過在那個該殺的楚霍天府中做一位見不得光的姬妾,難道你不知道他是殘忍好色之人,看重的只是你的美貌年輕麼?”
歐陽箬聞言抬了頭仔細看了看他的面容,忽然一笑:“是,那日妾身若跟了張大俠,許是不同呢。唉……可惜妾身是亡了國的妃子呢,且不說一介女流路上不便,就單妾身的身份張大俠也是碰不得的。”
她歪了頭,顰了秀氣悠長的眉頭似真正陷入了苦惱之中:“該如何是好呢,還是為妾身換個身份好了,一來報了故去歐陽先生的大恩,二來妾身姿容也算是年輕美貌,張大俠就勉為其難地收了妾身做小的罷……哦,許過了不久,妾身還要改口叫張大俠為萬歲呢,頂不濟也是千歲。哦,難怪人常言道,竊國者諸侯,古人誠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