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箬只呆呆地聽著,華帝,皇子,帝姬……甚至那些平日裡最最虛榮的低品級的妃子,一張一張模糊的面容在她的腦中一掠而過,這便是他們的命運麼?這便是他們最後的歸宿麼?她只覺得腦中空空,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忽然有個溫暖的身軀靠著她道:“夫人,您怎麼了。”
歐陽箬恍惚地回過頭去,似乎看到奶孃年老的面龐:“奶孃……奶孃,好累……箬兒想睡了。”
說完,閉上眼睛,眼前只有一片昏暗。
歐陽箬這一睡,昏昏沉沉也不知白日黑夜,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腦中一遍又一遍地道:“你令歐陽家蒙了羞……父親不會原諒你的……華國以你為恥……”
似乎有人在耳邊呼喚著她,但是她卻如何也醒不過來,也不想醒來,只想永遠如此睡著。不再想著如何去安身立命。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似乎有孩子在放聲大哭。
她不安地掙了掙,是誰家的孩子在哭,難道是凌玉麼。
難道是凌玉麼?她的凌玉回來了麼?回來了麼?不要回來,不要回來,這不是華國,千萬不要回來……她開始掙扎,她好不容易把凌玉送出去,不能再讓她回來。
這是地獄,這是分明就是地獄……
宛蕙正抱了凌湘立在床邊,見她動了動,在她耳邊低聲悲泣道:“夫人,你別嚇奴婢,奴婢知道您心裡苦,可是您不能這麼折磨自個。您快醒過來,您若不醒來,凌湘小姐要去依靠誰呢?您還有凌玉流落在外,生死不明。”
歐陽箬終於睜開眼睛,昏黃的燭火明明滅滅,眼前是一片朦朧,凌湘正趴在她身上,大哭著。
她動了動乾枯的嘴唇,終於默默流下兩行清淚。
她怎麼可以就這樣睡著。在這虎狼之地,她不可以再逃避。即使讓她出賣靈魂,出賣所有,她都要保著眼前這群跟著她一路從華地而來的人。
“姑姑,我睡了多久……”歐陽箬艱難地開口道,喉嚨乾澀疼痛。渾身發熱。
“一天一夜了。佛主保佑,夫人終於醒了。”宛蕙又驚又喜。
歐陽箬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凌湘,凌湘得了安慰,哭聲漸漸小了,拉著她的頭髮,伊呀著:“母妃……姨母……抱抱……”
歐陽箬眼中的淚更兇更急地落下。應該說,佛主保佑,她身邊還有牽掛,能讓她一路走下去。
“夫人,德軒……”宛蕙忽然擦了擦眼睛欲言又止地道。
歐陽箬收了眼淚,疑惑地看著她。宛蕙想了想,咬了牙道:“他也是罪該萬死,說不該說的話,如今他正跪在門外呢,跪了一天一夜……”
歐陽箬一驚,掙扎地起身道:“快……快叫……叫他起來。”說著,又無力地倒在床上。
宛蕙忙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宛蕙又轉了進來,滿面無奈:“夫人……他不起來,他說要跪到夫人大好了才起來,鳴鶯這丫頭勸他不起來也要陪著他跪呢。兩個人真的是……”
歐陽箬怒道:“混帳!咳咳!快,……扶我出去。”宛蕙只好扶了她起身,給她披了一件黑狐裘披風,又叫了另外的丫鬟進來一同扶著歐陽箬出了門。
歐陽箬只覺得腳下虛浮,頭又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她咬著牙忍著,幾乎是掛在宛蕙身上。出了房門,看見德軒滿面冷汗,面色蒼白如雪,只咬著牙跪在大門邊。
“你!你!你給我起來!”歐陽箬怒道,蒼白的面上顯出一抹不正常的紅潮。“咳咳!你若不想兩條腿廢掉,就立刻給我起來。”
德軒乾裂的雙唇蠕動了下,抬起臉,面上蒼白如雪,冷汗淋漓:“夫人,奴婢不該說那些話,讓你發了病……”他正待要說什麼,歐陽箬早已氣極:“你們都是死人麼?快把他扶起來!”
幾個丫鬟忙把他架了起來。歐陽箬看了看一邊還跪著的鳴鶯更是氣上加氣:“枉費我覺得你人機靈,看來也是個榆木疙瘩,他跪你也跪。腿廢了怎麼辦?咳咳,我還沒死呢,你們跪死人呢,等到哪天我死了,你們再跪也不晚……”
鳴鶯一聽忙起了身,又急又委屈:“夫人,他死活就要跪,奴婢也是沒辦法了呀。”
歐陽箬捶了捶胸口,順了順氣,瞪她一眼:“沒辦法不會想辦法麼?他如今這腿也傷了,你去好好照料他,要打要罰得等身子好了再說。”說完,頭又是一陣眩暈,忙叫宛蕙扶了她進屋子。
德軒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影沒在了層層簾幕之後,張了張口,卻是一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