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頷了頷首,素依見他不說話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目光微轉便停在街邊一隻只炫目精美的花燈上,高懸的一隻是用絹白菱紗所制,上面紋了嫩黃的蘭花,繡工斐然,只不過寥寥三兩朵蘭花卻顯得精美異常。素依盯著那隻花燈,目光中流露出期許的味道,弘曆順著她的目光便瞧見了那隻花燈。走了兩步至花燈跟前,那攤主立即便迎了上來,笑吟吟地說道:“過年好啊!”
弘曆微微點頭,素依笑了笑,道:“過年好。”
那攤主見弘曆儀表不凡,便道:“公子可要猜燈謎?若猜對了這花燈上的燈謎,這花燈便送與公子了。”
弘曆抬眸瞧了那花燈一眼,並未答話,攤主見他似乎有所遲疑又瞧了眼立在身側嬌小惹憐的女子,心思一轉便道:“公子若得了花燈也可送與心上人,想必這位小姐定然會十分欣喜的。”
素依不妨他會如此說,禁不住面上一紅,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抬頭卻見弘曆正望著她,便愈發的面紅耳赤了,弘曆淺淺一笑:“也好,你喜歡哪一隻?”
素依咬了咬唇,弘曆既不願多作解釋她一個宮女也不好說什麼,抬頭微微打量了那些炫彩耀眼的花燈,目光依舊是停留在那隻絹白菱紗蘭花燈上,纖指微揚便停在那花燈上,弘曆細細地瞧著那上面貼的紙條,回眸對素依道:“我念給你聽,若想要這花燈便要靠你自己的力量。”
素依點了點頭,凝眉聽著,只聽弘曆悠悠念道:“筆上難寫心上情,到此擱筆到此停,有情日後成雙對,無情以後難相逢,石榴花開慢慢紅,冷水衝礦礦會熔,只要兩人心不變,總有一天會相逢。”
素依沉思了片刻,眸子一閃,露出一抹狡黠之色,卻是蹙眉對攤主說道:“老闆,您這謎題也太難了些……”
攤主見她如此說,以為她猜不出,便笑道:“這花燈上的繡紋乃是京城有名的朱繡坊程師傅的手藝,自然謎題也要難些。姑娘猜不出來也不打緊的,若是實在想要可讓公子買來送你……”
弘曆淡淡地一笑,素依啟唇微笑:“你怎知我答不出來?我本以為你這謎底該是一個典故,卻不想卻是一句話……”
攤主見她笑顏如花便道:“噢?姑娘猜出來了?”
素依緩緩說道:“你這每一句都映了一個字……”
攤主挑眉笑道,“噢?姑娘說來聽聽?”
素依勾了勾唇,又道,“筆上難寫心上情,這紙上無字便是‘白’。到此擱筆到此停,便是到了盡頭。有情日後成雙對,便為相攜相扶。無情以後難相逢,意為至老難逢。石榴開花慢慢紅自然是指情。冷水衝礦礦會熔便是指水入礦中,為一個‘投’字。只要兩人心不變意指心意相通。至於最後一句總有一天會相逢,相逢便是‘合’,這連起來便是白頭偕老情投意合,是也不是?”
攤主愣了一下,隨即拱手稱讚道:“姑娘好才情,在下真是佩服之至。這花燈便送與姑娘了。在下借這花燈的彩頭祝願公子與姑娘也能白頭偕老,相攜一生。”說著便取下了那絹白蘭花燈遞到素依手上,素依接在手裡卻只覺萬分羞窘,只沒成想攤主會說出如此一番話來,抬眸羞赧地望著弘曆,弘曆卻只淺淺的一笑,兩人便離開了攤子。
街面上熱鬧非凡,兩人之間的氣氛卻一下凝滯了下來,弘曆不說話素依也不敢搭話,只把玩著手裡的花燈跟著他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弘曆突然停在一個賣面具的攤子上,執起一個面具看了起來,素依卻沒了閒逛的心思,眼前的人是四阿哥,是寶親王,是皇帝的兒子,他身上有著不同於五阿哥的迫人氣勢,讓人不由自主的便心生畏懼,讓人直想逃開。
“這個如何?”弘曆突然拿起一個白色勾藍花的面具問道。
素依瞥了一眼,點了點頭,眼神流轉卻突然瞧見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華服錦帶,丰神俊朗,正同身邊的女子說話,那女子披了件水紅色的兔毛斗篷,一臉的笑意,素依突然覺得胸口發悶,好像壓著一塊大石頭,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用力的捏住衣裳,那二人的身影卻向這邊走來,素依連忙側了側身子,拿過弘曆手上的面具擋在臉上,笑道,“這個畫的很好看。”眼睛微眯間,淚水卻流了出來,弘曆望著她,垂眸不語。
直到那兩人從她身邊走過,她才怔怔地放下臉上的面具,見弘曆望著她,忙用手擦去了臉頰上的淚水,勉強的笑了笑,“風迷了眼睛。”
弘曆解下身上的氅衣披在了素依肩上,淡淡地說,“起風了,回宮吧。”
素依點了點頭,她心裡全是方才那兩人淺笑親暱的身影,即使現在披著弘曆的氅衣也並未覺得不妥,只隨著弘曆的腳步,沉重地邁著步子。手中的絹白菱紗蘭花燈本來亦輕盈如羽,如今握在手裡卻彷彿千般沉重,白頭偕老情投意合,卻只是叫人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