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威也道:“請阿薩爾將軍留守宗哥,處理善後事宜,城東大營那邊,還望將軍盡力周旋,覺如有阿史那威和伍公子照應,不會有事。”
阿薩爾見過伍拾玖的手段,知道這年輕人武功出眾,人品端正,值得信任。當下領命,派人速去城東大營聯絡另一個萬戶府洛桑明珠,力爭控制兵權。
眾人正忙碌,卻見沒移子衿搖搖晃晃站立不穩,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她的右肩鮮血淋漓,已將半身衣服浸透,眾人這才想起,她拼著受傷刺殺李立遵,被一劍穿透右肩,捱到這時再也撐不住,昏死過去。
伍拾玖趕忙將石臼裡剩餘的傷藥塗抹在她的傷口上,又找來繃帶包紮了,雙掌抵住她背心風門穴,緩緩傳輸內力過去。
片刻工夫,沒移子衿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靠在伍拾玖懷中,背心上一股暖流慢慢透入,知道他在給自己療傷。她動了動手指,想在地上寫字,但傷口疼痛,胳膊幾乎抬不起來。
伍拾玖道:“你是要寫字嗎?”
沒移子衿點點頭,又試了幾次,牽動傷口,疼得汗珠滾滾而落。
伍拾玖實在不忍,將她的手輕輕捧在自己的手心,攤開手掌道:“你寫在這裡吧。”
沒移子衿一愣,隨即臉上一紅,咬著下唇寫道:“我知如何找到丹巴草,帶我去。”
尕斯草原,深藏在柴達木盆地的高原明珠。
漢代時,這裡曾是古老的羌族聚居地,建有婼羌國。到了兩晉時期,尕斯草原成為吐谷渾屬地。因為遍佈溼地、鹽湖、沼澤,加上鹽鹼地較多,生存環境並不理想。到了李立遵時期,吐蕃各部連年征戰,人口逐漸減少,這裡更是人煙稀少,罕有人至。
阿史那威和伍拾玖等人趕著車馬,曉行夜宿,第五天來到了一處湖盆。
眾人放眼望去,只見這湖盆水質清澈蔚藍,湖岸環布著大片蘆葦叢,不知名的水鳥見有人到來,呼啦啦飛起在空中,遮天蔽日連片而動,煞是好看。
阿史那威挑起車簾,見覺如嘴唇乾裂,面色蒼白,示意兵士拿來水袋,喂他喝了幾口水。覺如道:“咱們這是到了哪裡?”
“依照沒移姑娘所指,距離那惡魔之眼已經不遠,如果傳說屬實,丹巴草就生長在泉邊,大約明天這個時候,咱們就能到了。”
覺如點了點頭,閉上眼不再說話。
此時已過正午,人們早已飢渴難耐,阿史那威示意部隊停下稍作休整。眾兵士見湖盆之水清澈見底,紛紛跑去喝水,就聽前排幾個人忽然“呸呸呸”大聲啐了幾口叫道:“這水怎麼回事?又鹹又苦,越喝越渴。”
伍拾玖也跑上前去,掬起一捧水嚐了嚐,果然鹹到發苦,難以下嚥,再看湖床岸邊,到處結著一簇簇結晶,他掰下幾個一嘗,更鹹。
看來,此處是一個鹽湖。
沒移子衿經過幾天調養,又有伍拾玖輸送內力,這時已能獨自騎馬。她自小生活在涼州沒移部族,原本熟知騎射,雖然右肩貫通傷剛剛結疤,這一路卻始終咬牙堅持,能自己完成的事,從不麻煩別人。
此刻見大夥兒一個個苦著臉咧著嘴,不由得笑彎了腰,接著衝伍拾玖等人做了個“隨我來”的手勢,走向湖盆之外的荒灘。
不一會兒,找到了一片巨大的花叢,這花叢的葉片足有手掌寬大,延伸出幾丈長,末梢早已乾枯捲縮,只在根部還有些綠色。沒移子衿折下一片葉子放在口中嚐了嚐,示意伍拾玖等人將這花叢連根撅起。
有兵士抽出腰刀往下挖去,不一會兒挖出好大一塊根莖,足有一抱多寬。沒移子衿從一人手中拿過刀來,將那塊根莖砍開一個豁口,“嘩啦”一下流出不少水來。
這株植物的根系竟然儲存著大量的淡水,大夥兒湊上來你喝一口我喝一口,大呼甘甜爽口。
荒灘上這種植物還有不少,阿史那威帶人又挖了幾處,將水袋灌滿。有人腹中飢餓,連同根莖一起嚼著吃了,只覺得微微有些辛辣,倒也可以下嚥。
沒移子衿笑著擺擺手,用手一指遠處,眾人手搭涼棚望去,見零零散散有幾隻戈壁黃羊正在啃食草皮,立刻明白她的用意。
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的河湟武士,久經戰陣,打幾頭黃羊自然不在話下,不多時就有人射倒三四頭黃羊。眾人抬著在湖盆裡剝皮清洗了,迫不及待生了火,就要燒烤起來。沒移子衿攔住眾人,示意她來做飯。
就見她手持短刀,三五下便將黃羊剔去骨頭,再將羊肉肥瘦相間切成碎塊。接著從扔掉的內臟中揀出一個毛肚來,切開小口,倒出裡面還沒消化的草汁胃液,在湖水中清洗乾淨,將那毛肚翻轉過來,裝入切好的羊肉碎塊,又去湖邊採了些鹽鹼結晶,找了幾顆野蔥,連同那棵儲水植物的根莖一起切成碎末,塞進毛肚,將切口捆綁結實。
她動作熟練,片刻工夫就紮了幾個毛肚出來,埋入燒紅的炭火中。
沒多久,毛肚受熱膨脹,充滿氣體卻無法釋放,漸漸鼓了起來。幾個士兵口水幾乎流了下來,連問:“還沒好?”、“什麼時候能吃?”……
沒移子衿只是笑著搖頭,又等了一會兒,用短刀挑了一個毛肚出來,只一捅,一股香氣噴出,連伍拾玖都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毛肚破開,鮮亮的羊肉露了出來,混合著野生調料的香氣,在曠野中飄出很遠。
眾人正要大快朵頤,就聽湖邊蘆葦蕩裡有人使勁嗅了幾下,大聲喊道:“香……好香!在哪裡在哪裡?我也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