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寮大部分房門敞開著,裡面三三兩兩躺著一些僧人的屍體,有的已被食人鴉啄得只剩骨架,整個禪房充滿恐怖詭異的氣息。
走到最裡面一間禪房,房門虛掩,推開後空無一人。兩人走進去,見禪房空間雖大,擺設卻很簡樸,一張臥榻,一張書桌,書桌上放著茶具和幾本經書。
肥爺忽然朗聲道:“拾玖,這裡沒人,咱們要不要去別的地方看看。”
伍拾玖不明白他為何忽然沒頭沒腦地提高了嗓門,轉頭一看,見他一邊說,一邊向自己使眼色,用手指了指桌上一個茶碗。
原來,那茶碗的水還冒著熱氣,想是剛才曾有人在這裡逗留過。
伍拾玖提一口真氣,暗暗提防,一邊也故意提高了聲音道:“好啊,咱們再去後院看看吧。”
肥爺輕手輕腳走到臥榻旁,仔細觀察,輕輕掀開被褥,果然,下面藏著一個小小的拉環。二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肥爺將那拉環猛地向上一提,一塊木板被提了起來,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洞來。
兩個人正要向裡張望,忽然伸出一把巨大的掃帚,直擊二人面部。
這一下來得十分突然,幸好兩人早有提防,各自側身避開了這一擊,接著向門外退去。就聽那地洞中一聲大喝,一個胖大的和尚手持掃帚衝了出來,一直衝到門外,他將那掃帚橫握了,碩大的身軀擋在門口大聲道:“我看哪個瓜皮賊子敢來送死!”
這和尚生得十分高大魁梧,一張黝黑的大臉,瞪著銅鈴般的一雙大眼,肉頭鼻子幾乎佔到大臉盤的三分之一,兩片大嘴唇上下翻動,頭頂的戒疤每個都有拇指蓋大小,兩隻蒲扇般的大手拿著一把生鐵澆鑄的掃帚,站在門口喘著粗氣,滿頭大汗,看上去面色發紫,似乎中了毒。
肥爺看到那和尚手中的鐵掃帚,心中已猜到八九分,忙退開幾步,抱拳拱手:“敢問高僧可是敝珍法師?”
那和尚一愣,氣喘吁吁地問:“是又怎樣,你們這些瓜皮狗賊,休想傷我師父,看哪個敢上前半步,灑家定與他拼命。”
肥爺忙道:“法師誤會了,在下風火堂諸葛冷心,這是我師弟伍拾玖,我們奉老師風胡子之命前來拜訪,今日初到寶寺,不料發現大殿遭遇如此巨大的變故,就想到這禪房附近找找,看萬四法師是否平安無事?”
敝珍和尚正要答話,就聽禪房內有個蒼老的聲音道:“原來是風先生高足到了,老衲有失遠迎,還望兩位施主莫怪。”說著,一個身著白色僧衣的老僧走出門來。旁邊的敝珍和尚忙問:“師父,你怎麼出來了?”那老和尚搖搖頭,一字一頓道:“萬法皆空,因果不壞,這都是定數。”
肥爺趕忙深施一禮:“晚輩諸葛冷心,見過萬四法師。”
伍拾玖見那萬四法師面頰削瘦,兩道長長的白眉垂下,看樣子已是八十多歲的年紀,花白的鬍鬚上沾染了不少鮮血,不知什麼人將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傷成這樣。
他心中不忍,走上前用手攙住萬四法師道:“是誰打傷了法師?傷在哪裡?”說著將一股至陽至剛的內力緩緩傳了過去。
萬四法師一愣,轉頭見是一個陌生的年輕人,十分詫異:“小施主這內力,源自白雲先生抱玄一派,卻又有畢方火囊的純陽之性,恕老衲眼拙,請教施主高姓大名。”
“我叫伍拾玖。”
“伍拾玖……伍拾玖……你是風老先生的弟子,想必你就是……嗯嗯,是了是了……甚好甚好。”
說著輕輕甩脫伍拾玖的手又道:“伍施主好意,老衲心領了,行將作古之人,就別再浪費施主的真氣了。”
萬四法師說完這番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緩緩坐倒,盤膝打坐,調息了很久。敝珍和尚在一旁急得搓手跺腳,卻又不敢伸手相扶,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肥爺道:“敢問法師,寺中這是發生了什麼變故?我們來的時候,前殿佛堂中全是僧人遺體。”
萬四法師無力地笑笑:“是我寫信給你師父,讓他遣人來我寺中取走一件重要物事……那些人只不過比你們早到了一步而已。”
正說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肥爺大驚,忙道:“法師先別說了,我扶你去禪房裡休息。”那敝珍和尚扔了鐵掃帚,跪倒在地一個勁地只是磕頭,滿面是淚。
萬四法師搖了搖頭:“一切都是定數使然,前有因,後有果,因果輪迴,終有此劫。佛家四劫,尤以壞劫為甚,世人終逃不過此劫。住劫終了,人壽八萬四千歲已盡,正該是我輩奮力阻止地獄有情界崩壞之時。二位可隨敝珍到後院帝王之樹下,取出那物事,此後種種因緣際會,還望諸位把握良機,盡力而為。”
隨後,萬四法師不再說話,只是盤膝打坐,臉上掛著一絲慈祥的微笑。等了片刻,仍是不言不語,肥爺上前一搭脈搏,心中黯然。
“法師……法師圓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