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興州城一戰,世子元昊跌入靈門消失不見,西平王李德明每日食不甘味,常常夢中驚醒。雖然派出多路哨探四處打聽訊息,卻始終沒有元昊的下落。他又請巫君堂做法佔卜,請皇室薩滿主教夜觀天象,都說主星閃亮,當是王室後繼有人,血脈興旺之象。
可元昊跌入靈門後毫無訊息,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玄武寶盒中,一龜一蛇時有探出頭來指向某個方向,李德明心知定是靈門又在各處開啟,不知放了多少妖魔惡獸出來為患人間。與此同時,西夏各地軍司也都奏報有百姓被惡獸侵擾,求援的文書不斷遞到西平王案頭。
偏又在此時,通靈使者離奇消失,關閉靈門一事更變得撲朔迷離。無奈,李德明只好再請風胡子派出弟子,四處打探伍拾玖的訊息。
沒能保護好伍拾玖,肥爺捱了風胡子好一頓訓斥。不過他江湖上交遊甚廣,沒過多久,就打聽到十靈先生中的奔雷手莫柒子曾與伍拾玖有過一面之緣,得知伍拾玖曾在薊州出現,便趕了過去,果然打聽到伍拾玖和雙夕夕正在梁府。
肥爺飛鴿傳書告知風胡子關於伍拾玖的下落,風胡子回信,要他們不用回興州城,即刻啟程趕往長安終南山觀音龍象寺。伍拾玖聽說師父有任務交待,不敢耽擱,雖有心邀雙夕夕同往,卻又不知以什麼理由。
雙夕夕見肥爺總是避著自己與伍拾玖耳語,顯是有重要的事不便自己參與。她性子一向要強,此時心知伍拾玖去意已決,他不開口,自己又何必討這個沒趣。隨後將那《抱玄心經》悄悄留在伍拾玖房中,不辭而別。
她這一走,伍拾玖心中不免悵然:兩個人一起結伴同行三個多月,默契日增,此後不能一起闖蕩江湖,竟然有些不捨。但師父催得緊,哪容得他這時兒女情長。只好跟著肥爺日夜兼程,奔赴長安。
北宋年間,京兆府下轄十三縣,其中包括長安、咸陽等大縣。那長安又是六朝古都,自唐朝之後,雖經動盪與戰亂,但人口稠密,物產豐饒,自古就有山河四塞之稱。宋朝時期,陸路運輸的需求較大,長安因不適合開漕運,而逐漸淡出人們視野,政治中心慢慢轉移到了“四京”。
不過六朝古都自有不可取代之處,這裡古風古貌,樓臺殿宇、寺廟眾多,也吸引著天下文人墨客和江湖人士駐足。
長安以南六十餘里,終南山下有一座百年古剎,因供奉觀音佛像而聞名,相傳當年魏徵上天執法,斬龍十八段,龍頭落下化成龍首村,龍尾化成丈八村,龍身落在一口神泉的東西兩側,化身十八條山溝,有龍護觀音之說,因此,這古剎也被稱為觀音龍象寺。
這一日,伍拾玖和肥爺便來到了終南山下。已是深秋時節,觀音龍象寺偌大一座山門悄然矗立,門前古樹參天,落葉繽紛,似乎有一段時間無人打掃。兩扇朱漆大門緊閉,門環上落了薄薄一層灰,牌匾上結著蛛網,蕭殺肅穆。
伍拾玖道:“師兄,這寺廟香火好像不旺啊,你確定師父是要咱們來這裡嗎?”
肥爺摸出書信展開,信的右上角寫著“長安終南山觀音龍象寺”,正中寫著兩個大字“帝樹”,再無其他資訊。
“師父這麼說,必然有他的道理,咱們先遞上拜帖吧。”說著,肥爺拿出拜帖,上前敲門。誰知剛拍了兩下,那龐大的山門竟然“轟”地一聲向裡倒了下去,揚起一陣濃密的煙塵,嗆得二人直往後退。
等煙塵散去,兩個人這才看清,寺院內靜悄悄地,空無一人。肥爺緩緩從腰間抽出錕鋙雙刀,小心翼翼走了進去。偌大一座寺廟,來客拍了兩下山門,兩扇大門竟然應聲而倒,半天也無人出來,顯得這座古剎更加神秘詭異。
忽然通往大殿的路上一團黑影從天井飛過,發出“呱呱”的叫聲,伍拾玖抬頭看時,卻是一群烏鴉受了驚嚇,從屋頂呼啦啦飛起一片。有幾隻落在地上,蹦蹦跳跳離得近了,才振翅飛走。伍拾玖眼尖,一眼看出那烏鴉嘴上掛著血肉,不知從哪裡吃了生肉,個頭碩大,目光兇狠,絲毫不怕生人。
“師兄,我怎麼覺得這廟裡陰森森的?你瞧那烏鴉的嘴上還掛著帶血的生肉,這裡是吃素的地方,它們從哪裡吃的肉?”
伍拾玖正說著,忽然頭頂一陣疾風吹來,體內真氣立時生出感應,他頭也不抬,一掌拍向空中,火焰噴出,只聽一隻烏鴉“啊啊”慘叫,被燒成了一個火球,掉在地上。與此同時,肥爺揮動錕鋙雙刀,也將一隻襲來的烏鴉斬為兩段,其他烏鴉見狀,不敢靠近,都遠遠地落在樹上。
“這烏鴉好厲害,竟然敢襲擊我們。”
“這是食人鴉,也是從靈門中出來的異獸,貪食腐爛血肉,能從百里之外聞到血肉腥氣,奇怪,這種惡獸怎麼會出現在寺廟裡?”
說著,肥爺抬高了嗓音,朗聲道:“風火堂諸葛冷心、伍拾玖奉恩師風胡子之命前來拜會,請問廟裡可有人嗎?”
迴音遠遠地傳了出去,餘聲嫋嫋,卻無人應答。兩個人仗著膽子來到大殿門前,此時大殿的門虛掩著,裡面黑黢黢的看不太清。肥爺上前輕輕拍了拍門,那門“吱呀”一聲緩緩開了,一團綠豆蠅嗡嗡地衝出殿門,接著濃重的血腥味傳了出來,裡面的景象讓二人當場驚呆。
就見滿地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多個僧人,有穿灰布僧袍的,也有穿淡黃色袈裟的,全都血跡斑斑,每個人身上至少兩三道致命傷口,有的喉頭被劃破,有的心口被利器刺入,有的胳膊或腿被人砍掉,散落在地上。大殿中佛像也被推到,一片狼藉。
肥爺走到幾個僧人的屍體前,掏出帕子掩住口鼻,仔細察看。
這些屍體血跡已呈黑紅色,傷口糜爛,有的甚至生出了蛆蟲。有的人傷口是被利器割破,有的是被鈍器擊碎頭骨,有的是中了有毒的暗器,渾身發紫,還有的身上沒有傷口,臉色卻鐵青,顯然是被人用重手法擊斃。
縱觀整個大殿,香案佛像等物七零八落,遇難者全是僧人,然而死者所受的傷又各自不同,想是經歷一場惡戰,雙方人數都不少。
“拾玖,咱們再到雲水寮看看,還有沒有活著的僧人。”
肥爺畢竟江湖經驗豐富,雖然初見滿地僧人屍體,難免吃驚,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此時如果忽然有人來訪,你我二人恐怕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最好是找到倖存的僧侶問個明白。咱們兩個倒也罷了,連累了師父,那可真的萬死莫贖了。”
雲水寮是僧人的住處,過了大殿,又穿過幾間偏殿,就到了禪房一帶。
這一路又見幾名僧人暴屍在路上,都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有幾隻食人鴉正在啄食死屍,兩個人越往裡走心越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