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走吧!”嬸子從破被裡伸出手,微弱的聲音說道:“我坐狗子的車,他拉得穩當。”
狗子不待多說,已經招手叫停了一輛黃包車,讓叔叔和嫂子上去,把地址告訴了車伕。
黃包車駛遠,狗子回過頭,對小萍笑道:“你也坐上來,我拉著也不沉。”
小萍抿嘴笑了一下,側身坐在車邊,握著母親的手,這好象是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
…………..
沈宸有日本證件,他會日語,會化裝,會用威嚴的語氣訓斥日本兵。
所以,他以一個日本特務的身分在外行走,並沒有太大的危險。
是的,只要是中國人,日本鬼子就會用懷疑的目光審視不休,不管你的說辭多麼天衣無縫,你的表現多麼毫無破綻,也極有可能被抓起來。
因為,日本鬼子抓人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而沈宸不只一次問自己,他做了那麼多事情,到底改變了什麼?
起先,他一直以為能靠奮鬥改變什麼,但卻好象什麼也沒改變。而他還要繼續進行這種唐吉訶德式的奮戰。
戰爭的程序和結果?不,他改變不了。對於日本鬼子的頑固,只有原子彈能讓他們屈膝投降。
但他確實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多殺一個鬼子、漢奸,就可能少些中國人受到糟害。
最關鍵的是,沈宸意識到了自己的改變。健壯、敏捷、增強的第六感……
這一切的變化都在向他證明,他選擇的方式和道路是正確的。
道路正確,手段也越來越狠辣,沈宸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面對窮兇極惡的日本鬼子,直面同胞的鮮血,他把這些都歸於本能的反應。
就在狗子把小萍一家帶進租界,住進石庫門房子的那天晚上,沈宸與自己的眼線在一家酒館見了面。
杜老升明顯見老了,目睹鬼子的殘忍和老百姓的苦難,卻不能有所作為,他承受的心理壓力很大,幾乎每天都在受著折磨。
說起來,杜老升也只比沈宸大七八歲,和吳老六等人都是老鄉。只不過,他在巡捕房沒呆住,犯了錯被開除了。
那還是八一三之前的事情,杜老升離開巡捕房便出了租界,在南市謀了個普通警察的工作。
這一干就是好幾年,日本人來了,還是用了一些熟悉地方的警察。杜老升便換了身衣服,繼續混著生活著。
去年的時候,沈宸看見了到租界裡購物閒逛的杜老升,便請杜老升吃飯喝酒。
兩人便從此建立起聯絡,沈宸知道杜老升手頭不寬裕,經常給些金錢幫助,並打聽一些日佔區的情況。
杜老升當然也知道沈宸和日本人,還有76號是對手,對此,他是佩服的。得到什麼情報,他也主動送給沈宸。
也就是說,沈宸在日佔區也有眼線,自己經營的,只有自己知道。
“你要是能找到門路,告訴重慶那邊的人,不要再殺日本人啦!”杜老升苦悶又難過地喝著酒,對沈宸說道:“每死一個日本人,就有一些老百姓被殺。日本人明知不是他們乾的,就是為了報復。”
沈宸沉吟了一下,說道:“就為了這事兒?你知道和我見面,要冒很大的風險嗎?”
杜老升搖了搖頭,說道:“你以前曾經讓我弄在南市或虹口居住的日本人的資料,我弄得差不多了,你還要嗎?”
沈宸抿起了嘴角,笑容很冷酷猙獰,輕輕點了點頭,說道:“要,儘快給我吧!有些人想讓日本人寢食難安,這是他們該得的報應。”
杜老升喝了口酒,悶聲說道:“你和殺盧英的那夥人沒牽連吧?他們有兩個人被抓住了,雖然現在還沒動靜,但保不準是日本人正在佈置準備呢”
“我和他們沒有聯絡,倒是你,在日本人手下幹事,可要千萬小心。”沈宸關切地問道:“如果有一點暴露的可能,你也應該馬上撤離,錢,我這裡有一些,足夠——”
“不是錢的問題。”杜老升搖了搖頭,說道:“我是老資格,和亂七八糟的組織也沒任何瓜葛,應該不會有事。”
“還是要小心為好。”沈宸再次叮囑著,並從兜裡拿出一沓鈔票,說道:“這些錢你拿著,有個風吹草動,你就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