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幻組合
老爺子見張賀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也不說話,不禁失笑道:“不知道了吧!呵呵,以後好好上學,多讀書。你就知道爺爺說的這些人都是誰了。”
“田爺爺,您還沒跟我說我姨他們為什麼說您們是壞人呢?不會只因為您們的出身吧?”張賀轉過頭冷不丁的問道。
“嘿!你這小子怎麼那麼願意刨根問底呀!偏得知道呀?”田爺爺似笑非笑的假裝板起臉說道。
“嗯,我想知道!我早就想知道。您就告訴我吧,我保證不會回家瞎問的。”張賀盯著二老的眼睛一臉誠懇道。
“得,甭管你聽得懂聽不懂吧,既然你想知道,爺爺就告訴你,你媽和你大姨曾經...”
田爺爺剛要起頭,卻突然被一旁的田奶奶伸手一攔給制止了。只見田奶奶就那樣頗有深意的看著田爺爺的眼睛也不說話,好像是不同意田爺爺繼續往下說。可是,田爺爺卻不以為然的按了按田奶奶的手,隨即便向張賀說道:
“你媽和你大姨曾經都是我的學生,但你大姨這人吧,怎麼說呢?學習比你媽差遠了,但是特愛面子,特能煽呼,還特拔尖兒。所以在鬧得最兇的那段時期,她就跟得了勢似了,帶頭揪鬥我讓我交代問題。但後來這事兒也不知怎麼被你姥爺給知道了,他這個巴掌從來沒落過孩子身上的爹,愣是掐著你大姨的脖子,逼著她上我這兒來給我賠禮認錯。所以從內天起,你大姨就再也沒跟我們說過話,自然也不許你那三個姨和你們這幫孩子跟我們親近。至於我們這個“地主階級和資本家的聯合體”是不是好人?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我靠,大揭秘啊!原來當年姨媽們死了白咧、連說再嚇唬的攔著我不讓我理田爺爺他們,是因為有這麼一出啊。終於找到根兒了。看來只有我姥爺才能鎮得住我姨他們,不像姥姥每次都被她們拿來當槍使。哎,沒趕上啊!真想看看這“盛況”,我還真沒見過姥爺跟誰紅過臉呢?”張賀一邊腦補著姥爺掐大姨脖子的精彩畫面,一邊又不禁小聲感嘆道:“我姥爺真牛,在那會兒還能不忘尊師重道,確實挺難得的。”
“可不!”老爺子又被勾起了話頭,故又說道:“你姥爺這人可是好人。別看他平時不言不語的,但這心裡啊,正的很!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那麼多學生和家長!就你姥爺一個人這麼做過。那會兒沒人愛搭理我們公母倆,也就你姥爺把我們當先生敬著。你姥爺沒跟你說過吧?他曾經在解放前可是木材鋪的掌櫃,解放後才進的房管所。在那段時期,人家讓他揭發他以前的師父和師兄弟。他硬是梗著脖子,寧肯捱打挨批鬥也一字不提,就因為這事你姥爺還被關了好幾個月,他那個腰也是那會兒被打才落的毛病。而且,你姥爺還在我和你田奶奶被...”
“行了,別跟孩子提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你也喝口水吧!”田奶奶擩給田爺爺一個茶杯,突然打斷了田爺爺的話。
但張賀卻意猶未盡的追問道:“我姥爺腰傷這事,我倒是聽我媽說過。但當過掌櫃這事,我還真不知道。您剛才說我姥爺是木材鋪的掌櫃,那我姥爺是不是特懂木頭啊?”
“當然,甭管什麼木料,只要讓你姥爺瞟上一眼,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田爺爺肯定道。
“喔!姥爺懂木料,那就是說姥爺能分辨出實木傢俱的材質。而我又幹了這麼多年導遊,看過那麼多書,參觀過那麼多博物館,也基本能分清一些東西的朝代和樣式。再加上懂字畫的田爺爺和懂瓷器的田奶奶。我的天哪!這不就是收藏夢之隊嗎?”
張賀頓時興奮了,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從心底升騰起的激動和狂喜,他認為他發現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商機。於是他先讓自己定了定神,才又開口道:“田爺爺田奶奶,您兩位和我姥爺都那麼有知識,幹嘛不一起接茬搞收藏啊!”
“搞收藏?呵呵,搞不動了,傷了心了!一朝錦繡一朝僕,古來繁華有也無啊。”田爺爺看了老伴一眼苦笑道。
“這年月正當其時啊!”張賀全然忘了自己當下的身份,也沒過腦子就從嘴裡冒出了這麼一句。
但是張賀說的沒錯,此時的八十年代的的確確是正當其時。因為文化斷代再加上價值觀重塑的原因,致使在這個年代的中國還少有人去關注古董,更沒有幾人能真正瞭解古董的價值。你相信三塊錢就能買到官窯瓷器,五塊錢就能淘到紫檀傢俱,收個破爛都能遇到絕世真品嗎?不可思議吧?但這個年代就可以。借用當今一位收藏大家的話來說,那就是八十年代是中國文明有史以來古董最為便宜的時期,且是唯一。
可已經歷過世事滄桑的二老,又怎麼會去留心這一切呢?故而在當下田爺爺也只是滿臉驚奇的望著田奶奶感嘆道:“這小子不會是秀才轉世吧!這一句句的哪像他這個歲數說的話呀?老張家不會真出了個神童吧?呵呵!”。
“是哈!也不知道他在家裡怎麼說話,跟個小大人似的。”田奶奶也笑著附和道。
“哎呀!您們就先別琢磨我啦!學以致用啊!要不您們收我為徒得了!把本事都教給我!”張賀不管不顧的激動道。
“呵呵,你這小孩。認字了嗎就想學本事!”田爺爺笑道。
“我認...”張賀突然意識到自己又要說錯話,於是又立即改口道:“不認字,也能先跟奶奶學看瓷器呀!色彩和手感又不用偏得認字才能學的會,只要有眼睛和手就能感覺的到啊!”張賀說完還不忘指了指地上的瓷缸。
“這些話你都是從哪聽來的?”這回換田奶奶先開口了。
“我也忘了我是從哪聽來的了!您就說您願不願意教我吧!”張賀竟然開始嬌嗔的耍起賴來。
“怎麼著真想拜師啊?你知道拜師的規矩嗎?”田爺爺笑道。
“我知道!不就是先得幫師父家端茶倒水洗衣服做飯,茲要是有活兒就全是徒弟幹。等師父覺得徒弟人品好、德行好、悟性也好的時候,師父就教徒弟了。這事我聽我姥爺說過。”張賀接過老爺子的話道。
“呵呵,那你都會幹嘛呀?”田爺爺繼續逗張賀道。
“行了,別逗孩子了。一會兒他真上心了。”田奶奶插話道。
“我都會啊!只要能學本事,這都不叫事!您家現在有活兒嗎?”張賀邊說著邊站起身開始東張西望的找起活兒來。
“哎呀!你這臭小子,逗死人不償命是吧!”老爺子一把將張賀摟進了懷裡笑道,一旁的田奶奶更是都笑出了淚花。
可就在這時,院中北房卻突然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你姥姥回來了。”一直面衝著窗戶的田奶奶笑道。
“啊!”張賀立刻掙脫了田爺爺的懷抱,轉身向對面望去,隨即就立刻如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耷拉下腦袋,滿臉不情願的一邊將他坐過的鼓凳收入到桌下,一邊跟老兩口告辭道:“還說這就跟您學怎麼看這瓷缸呢!哎,我得回家了!只能下回再跟您學了,謝謝您的水,我走了。”
“等會兒,這第一次來,怎麼著爺爺也得送你點什麼啊。”田爺爺邊說邊起身從寫字檯的抽屜裡取出了一支嶄新的鋼筆。
“爺爺我不要。”張賀道。
“拿著!以後好好上學!”田爺爺將鋼筆塞進張賀的手裡道。
“那就謝謝您了,我走了。”張賀說罷便轉身邁出了房門,繼而一邊往家跑,一邊大聲喊道:“姥姥,我在這兒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