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西妲得到了答案,但猶豫之後,祂還有一個問題。
“如果沒有你剛好從夢境之中得到了我的記憶的這一種好運氣,其實我應該是無法回憶起來這些的吧。”祂問道,“所以那個元素生命,其實是為了告訴未來的我真相,所以主動選擇了前往層巖巨淵,嘗試著保留這些記憶的?”
一路上遇到的這些元素生命都是一問三不知,甚至連【火種】這個名字都不知道的。
理論上所有的元素生命都應該是這個狀態,可一個離群索居,孤身前往層巖巨淵的元素生命有如此特殊的行為,自然也得有匹配這種行為所應該擁有的答案。
它願意承受和旁人不同的命運,所以它可以做到其他元素生命做不到的事情。
保留真相,告訴那個需要知道的神。
“我不建議你順著這條路去尋找答案,納西妲。”羅摩看著神明,話語認真,“它能夠告訴你的只有這些,無論它為了這些真相付出了什麼,我的意思是說······它的作用僅止於此而已。”
“如果伱為了尋求【火種】的真相,你花費時間去一趟層巖巨淵,尋找一個可能沉睡也可能已經死掉了的元素生命,這種花費時間的行為是可以理解的。”
“可你知道了真相,只為了一個承載真相的元素生命而下去層巖巨淵,這是浪費時間。”
花費時間和浪費時間顯然是不同的情況。
“它應該知道真相。”納西妲說道,“如果是你的說辭,它應當承受了相當漫長的痛苦,只為了等待一個時刻。”
捨棄記憶的元素生命也許悲慘,而它們這個為了記住而離開的同族,生活只會更加艱澀困難。
它等待了很久,如果它還活著,那麼它肯定也在繼續等待交付答案的那一刻。
羅摩的話語讓它的等待變得毫無價值,因為它保留的秘密,等待神明詢問的時候說出的秘密,有個人說自己從夢境中見到了這一幕,已經知道了答案。
納西妲何嘗不知道這個答案的荒謬。
一個艱難活了數百年,只為了保留一個秘密的元素生命,羅摩說我從夢境裡看到了你們締結契約的一幕,我知道答案所以你不用找它了。
便利是真的,荒唐也是真的。
納西妲只有一瞬間覺得荒謬,但很快祂選擇了相信,並且享受到了提前看到答案的便利。
層巖巨淵的情況複雜,祂不擔心自己遇到什麼危機,卻擔心那個元素生命已經死了,或者活著但完全找不到。
知道了答案,自然就不必顧慮這些。
“你在憐憫它?”羅摩不等祂回答,“也對,它等待了這麼久,就為了說出一句話。”
“如果你不讓它說出來,它漫長地等待就好像一場無趣的戲劇一樣,讓人生厭又覺得荒唐。”
如果芙寧娜五百年扮演神明的結局是芙卡洛斯失敗了,芙寧娜恐怕也是這麼個態度。
“它也許堅持不了多久,甚至可能快要死了。”
“如果我不去找它的話,它在臨死前會懷著無窮的悔恨,怨恨自己無能,埋怨自己為什麼不能堅持的久一些,甚至是擔憂因為自己的死,草之神無法完成契約的關鍵一步,拯救痛苦的草之龍。”
“但他其實不知道,草之神不找它的原因,不是因為祂忘記了,也不是因為它沒能堅持住,而是因為草之神已經從另外的地方得到了答案。”
羅摩話語一頓,“它已經不值得草之神浪費時間去尋找它了。”
想想還真的是有點悲慘的。
“是。”納西妲點了點頭,“我猜它面臨的是必死之局,甚至可能已經死了,我無法拯救它。”
阿佩普能救是因為祂太強了。
祂的心臟只需要跳動一次,就能夠繼續支撐並且修復這具殘破的龍軀,支撐祂繼續活下去。
但普通的元素生命面對這種情況,就算勉強苟延殘喘堅持到了今日,也已經不可能救回來了。
“不過,我想要它知道,它數百年來在痛苦中的堅守是值得的,它的努力成為了拯救阿佩普的關鍵。”
犧牲沒有白費,於當事人來說,這顯然要比事後的追贈更加值得欣慰。
納西妲可以事後向所有人公示有這麼一個生命,曾在黑暗之地堅守了數百年,只為了告訴祂一個改變世界的秘密。阿佩普也許也會記得這麼一個特殊的元素生命,為了拯救自己,和祂一樣承擔了禁忌的侵蝕。
但這對於它自己而言,恐怕都沒有一場見面,然後親口告訴納西妲真相來的有價值。
因為它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而艱難活到了今日的。
如同異鄉的神明,也是為了等待最後的審判,而艱難扮演了數百年的,人們以為的神明。
死亡對她們而言,是解脫、是有終之美、是美好之路,並不值得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