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白沒有轉身回頭,淡然道:“湯大師來之前應該清楚,我們談不妥的。”
“我可以起誓立咒,可以盡我所能在金錢上彌補翟、康兩家的損失……”湯泉寶嘆了口氣,道:“我還可以,親自向翟、康兩家的人致歉,並求得他們的諒解。”
“那不是諒解,是威脅。”
湯泉寶咬牙道:“我會真心實意地去懇求,得到他們諒解的。”
“但他們對你,只有畏懼。”
“荊大師……”湯泉寶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著內心熊熊燃燒的怒火,緩緩地說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以所謂的江湖道義,誅殺我的性命,去成全你個人的名望?即便是以江湖道義來講,這玄門江湖復興不過短短數年時間,凋零卻已有近兩百年,兩百載何人鐵肩擔道義?二十年前玄門江湖萌芽都未生,鄙人與早已過世的老父,所作所為比之江湖上諸多玄士的惡行,又算得了什麼?你為何偏要找到我湯泉寶的頭上來?如若你真想在這盛世年代,鐵肩擔起失落兩百年的道義,那就先去把所有做過惡事的玄士盡數誅殺!到那時,我湯泉寶自然心服口服,雙手將鄙人的頭顱送上!”
荊白轉過身來,微笑著說道:“如果每一個犯下大惡,理應被道義誅殺的玄士,都如你這樣說的話,那江湖道義,就會陷入一個古怪的迴圈中,每一個惡人都不必被誅殺了……或者,把這些惡人全都抓起來,一起誅殺?”
湯泉寶雙拳緊攥,臉色鐵青。
“湯大師請回吧。”荊白擺擺手,道:“正月十二,就在此地翟家大院,玄門江湖大會召開,兩百載未現之盛事,還請湯大師務必親臨,也算是為江湖道義,做個表率吧。”
“以死做表率?”湯泉寶冷笑。
“湯大師有這般豁達和偉岸的心胸麼?”荊白微笑反問。
“你莫不是以為,自己真的能為所欲為吧?”湯泉寶眯起了眼睛,寒芒四射,殺氣騰騰。
荊白神色平靜地走回到躺椅旁坐下,淡然道:“荊某人已經給了湯大師機會,這次回去之後,安頓好家中和宗門傳承等一切事務後,要麼前來以死為江湖道義正名,為己所為擔責,要麼,湯大師便遠遁千里,再不要出現在江湖上了。”
“你……”湯泉寶大怒。
“哦對了。”荊白微笑道:“如果你逃了,我會傳訊江湖,釋出第二次玄門江湖誅殺令!”
湯泉寶閉眼,深吸一口氣,睜開眼後,神色已然平靜了許多,但渾身殺氣不減,陰沉著臉冷哼一聲說道:“既然如此,荊先生且珍重吧,玄門江湖初顯繁榮,這規矩,不是由你一人來定的,這江湖,也不是你一人的!”
言罷,湯泉寶轉身大步離去。
荊白淡然一笑,好似全然不在意,坐直了身子,伸手夠到爐子上的水壺,往茶壺中添滿了水。
“我意已決。”荊白一邊倒茶,一邊微笑道。
正準備勸說,甚至想直接叱責幾句的溫朔,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哼了一聲端杯慢慢喝茶,繼而點上一支菸,悶悶不樂地抽著,思忖著這事兒該怎麼處理。
依著他的心思和性格,湯泉寶能夠放下身份,臉都不要了,主動前來談和,又信誓旦旦表示會向翟、康兩家人認錯,賠償……
態度上絕對夠意思了!
如此,將來事情傳出去,荊白也算是賺足了面子立下了威風;湯泉寶雖然在江湖上丟盡了顏面,卻可以好好活著,養兒弄孫享受天倫之樂;翟、康兩家人也能從中獲取道足夠的補償,從此以後過上相對他們的鄉鄰來講無比優渥的生活。
那死去多年的一個孩子,兩家人被陰謀奪取的生機陽壽……
算得了什麼?
別管他們是因為害怕湯泉寶而原諒,願意達成和解,還是別的緣由,總之,能和解就好。
在玄門江湖大會上公開此事,將來湯泉寶也不敢輕易對翟康兩家的人施以報復吧?
呃……
起碼不敢幹得太過分,太天怒人怨。
這樣的話,你好我好大家好,其樂融融,完美!
尤其是,胖子的玄士身份還可以繼續保密下去——這件事兒本來就是胖子挑出來的,荊白自己卻湊熱鬧非得當主角,還把事情一把攬在了自己的懷中,要做主……
胖子的心裡充滿了委屈。
贏了還好,輸了的話,胖爺豈不是招惹了神秘強大,可以殺人於無形的玄士?!
想想都可怕。
退一萬步講,正如湯泉寶所說,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何必非得置人於死地?!
這荊白也有點兒忒狠,忒絕了!
說得難聽點兒,走到今天這一步,荊白的所作所為,已然脫離了所謂的江湖道義,而是把道義當作了自己利用工具,殺湯泉寶的目的,只是單純在江湖上立威,給自己正名。